吃过午饭,因为自行车没有骑回来,我只能步行去学校,所以提前从家里出来。
当我来到实习车间,只见大门紧锁,一个人也没有。没想到我还来早了,就站在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李静骑着车来了。
我刚想问她今天为什么也来这么早,她离老远先开口了:“果然是在这儿看大门儿呢!”
“看大门儿,什么意思?”我看着李静。
李静骑到我跟前停下,“下午停电,放假。上午临下班老师通知的。”
“哦,嗐!我说等了半天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我还以为我来早了呢。——哎,不对呀!那你来干什么?”
“我去我大姨家,路过学校。”李静说,“一想,上午老师通知的时候,你已经跟王涛走了。所以就顺便进来看看,果不出所料······”
“噢,太谢谢啦!”我说着就要去车棚取车,“——哎呀!那怎么通知邱云呢?”
“通知邱云干什么?”
“王涛想今天晚上请咱仨去看电影。”
“王涛请的是邱云,咱俩是灯泡。”
我想了想,问李静:“你去你大姨家干什么?”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去看看她。”
“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改天再去吧,先跟我一起去找邱云一趟。”
“就看上午邱云对王涛那态度,咱俩去了也是白去。”
“这不是受人之托吗。”我说,“王涛还特别交代我,让请你帮忙,替他跟邱云好好说说呢。”
“那好吧。”李静说,“要说咱们四个也好久没有去看电影了。”
“你等着,我去车棚骑车。”我说着快步走向车棚。
“哎,等等!”李静从后面追上我,“干脆咱俩抄小路去邱云家吧。”
李静说的小路,不必走大桥,而是直接穿越铁路,省去了许多来回绕的弯路,是学校到邱云家最近的一条路。只是,途中要沿着铁轨走一段儿。所以,走这条路不能骑车,只能徒步。
李静把自行车也锁到车棚里,我们两个步行。
走到学校门口,发现传达室的小黑板上有邱云的名字。
“有邱云的信,我们给她带去。”李静走到传达室,取了邱云的信。
“哪儿来的?”我问。
“青海。”
“又是青海。谁给她写的?”
“地址是某某某某部队。”
“上次邱云的信也是这个地址,这个人老给邱云写信。”
“哦,听邱云说过,是她的初中同学,现在在青海当兵。”
······
两根光亮的铁轨平行笔直。
李静张开双臂,像走平衡木一样,在一根铁轨上沿着······
“你猜,我能走多远?”她问我。
“最多超不过二十根儿枕木。”我说。
她不屑,跟我打赌,当然还是赌电影票。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
我跟在旁边数着。
当数到第十九根枕木的时候,我轻轻地扛了她一下。李静从枕木上掉下来。
“你耍赖!你耍赖······”
“呜——”一声火车的长鸣。
我回头一看,一列火车从背后朝我们开过来,风驰电掣已到眼前。
我拉起李静就跑。刚跑下路基,火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
火车“轰隆······轰隆”地震撼着脚下的大地,风刮的我们睁不开眼睛······
大地渐渐平静下来,我笑眯眯地看着李静。
她感觉莫名其妙。刹那间,恍然大悟,重重地将我的手甩在一边。
原来,火车早已走远,而她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
来到邱云家楼下,李静朝楼上喊。
邱云听见有人叫她,很快从窗口探出头来。
李静跟邱云招手让她下来。我们不上楼,是怕她家里有大人在,说话不方便。
邱云一下来就问:“是不是王涛找着车了?”
“刚跟他说的,哪儿会那么快。”我说。
“是王涛请咱们今天晚上去看电影。“李静说。
“好啊,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邱云说。
我和李静相视一愣,潜台词:天哪!这也太顺利了吧,真有点儿接受不了。
“你俩怎么来的,咋没见你俩骑车呀?”邱云四处望着。
“我俩走路来的。”我说。
“走路?”邱云看着我。
“我俩都把车放在学校了。我们是抄小路过来的。”我说。
“学校?”邱云把目光转向李静。
“我上午不是跟王涛走了吗?不知道下午不上班。李静去她大姨家,幸亏路过学校的时候想起来······往里拐了一下。”我说,“要不然,我现在还在车间门口站岗呢。”
邱云听着我的叙述,两眼乜斜着看着李静······
李静不看邱云的眼睛,“这个给你。“她把信递给邱云,”不跟你聊了,我们还得回学校骑车呢。拜拜。“
我和邱云还站在那儿,李静已经走出去老远了。我也赶紧和邱云再见,转身去追她。
······
电影院里,我不时地隔着李静,朝邱云、王涛那边张望,看他们有什么情况发生。
当我又一次侧身,李静的脸映入了我的眼帘。他那大大的眼睛,微向上翘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嘴唇,在银幕的反光下,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我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我甚至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可以想象,我离她有多近。
我的身体在激烈地颤抖。我怕她发现,尽力屏住呼吸······
“看我干什么?”李静发现我在看她。
我无言以对,慌忙把目光投向银幕。
······
整个晚上,王涛陪着万分的小心,生怕那句话说错了,再惹恼了邱云。
邱云的表现倒不错,虽然一直摽着李静,没有跟王涛讲几句话,却也有问必答,,并没有像原来那样冷若冰霜。
看完电影,王涛又要请大家吃炒凉粉。但邱云执意要回家,我们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回家的路上,为了给王涛、邱云制造机会,我和李静故意骑得很慢,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一路上,我和李静谈论着关于他俩的话题。说着说着,到大桥了,而王涛和邱云也早已经跑出了我们的视线。
过来桥一拐,李静就到家了。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话说。感觉李静的车速在一点一点放慢。我也随她一起慢下来。
沉默······
车速继续放慢,慢得一次只需要蹬半圈儿。
倒链子,自行车链子“哒哒······哒哒”地响着。
还是沉默······
车速慢得只能靠七扭八拐来保持平衡了。
“咱们下来走走吧。“我说。
我们两个人推车上桥,来到大桥的最高处,停好车。
这里的夜景比白天更加的迷人和富有诗意。笔直的铁轨在各种灯光的掩映下,呈现出明亮的光,就像两根雪亮的银线指向那无尽的黑暗。远处的万家灯火,与天上的点点繁星连成一片,教人联想起郭沫若的那首《天上的街市》。
“你知道吗?火车每次过桥洞,都要‘呜——’地叫一声。”李静伏在栏杆上,一边欣赏着美丽的夜色一边说。
“瞎说。”
“不信你等着,一会儿有火车开过来。······不然还打赌!”
“赌就赌,还赌电影票。”我说。
我们站在桥上盼了半天,终于等来了一列火车。那火车喷着白烟越来越近,马上要过桥了,果然“呜——”地拉响了汽笛。
“怎么样?怎么样!”李静高兴地拍着手。
“巧了,纯属巧合。它就是不过桥也该叫了。“
“赖皮!“
“咱再等一列,看它叫不叫!”
我们又等了一列,也同样地叫了。
我说:“事不过三。要是再来一列,它还叫。我就认输。”
“算了吧,你。今天沿铁轨输的,那天掰腕子输的,还有以前······反正你输给我的电影票,要是算利息,我就是住在电影院里,这辈子都看不完啊!”
“······你看我干什么?在电影院里。”李静突然问。
”没有。我······我是看王涛和邱云,正好······“
“胡说,你都看了我一会儿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你······一直朝前盯着银幕呢。”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的眼睛会拐弯。
“······”
李静注视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把目光投向我的身后,“——哎呀,不好!我妈来了,一定是看时间太晚了,不放心,出来找我的。”
“那······那怎么办?”
你赶快往回走,别让我妈看见你,等我们走了你再回家。“
我慌忙抓起自行车,连头也不敢回地原路下桥。
······
第二天上班,我问李静:“昨天晚上,你妈看见我了吗?”
“看见了。她还问我呢,问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那是邱云。
“你妈相信吗?”我笑了。
“当然不信。我说,‘不信咱现在去邱云家问’。”
“一问不就露馅了。”
“那么晚了,我妈才不会再跑到人家家里去问呢。”
······
自从听说王涛要找车去云台山,同学们整天都盼着这个事儿。一个月过去了,王涛一直没有到学校来。其间,李静都问了我好几回了。邱云也说:“到底能找来车不能,要真找不来就算了,可总得来跟大家说一声啊。”我说:”可能他这阵子工作比较忙,再等一等吧。“
······
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眼看夏天到了,大家实在等不了了,派我去找王涛问问。
吃过晚饭,我骑自行车去王涛家。在楼下喊了两声。王涛探出头来,叫我上楼。
“咱俩是不是心灵相通啊!”我一进门王涛便说,“我正想着怎么通知你呢,你就来了。”
“有事儿啊?”
“我要去内蒙。今晚的火车,一会儿就走。”他说完转身回他的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我跟他妈打过招呼,也跟着他进去,“去哪儿?怎么回事儿?”
”我师父的师兄,就是我大师伯,在内蒙跟人合伙办了个汽修厂,现在正缺人手。“
“你要去内蒙修车?”
“嗯。听说草原上全都是进口车。”王涛说,“师父教我去的,师伯在那边是厂长,我过去就可以拿工资啦!”
“你去那么远,你妈同意吗?”
”这不光是师父的意思,我自己也想去。我已经是大人了,应该出去闯一闯。我妈,她拧不过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那么远,估计可能要到过年吧。”
王涛说,他走得太匆忙,不能跟邱云和李静道别了,让我代他跟她们两个说一声。他又说,这段时间活儿特别多,每天都加班到半夜,也没时间找我们,去云台山的事儿他记着呢,等以后有机会吧。
我嘱咐他出门小心,到地方,给我写信······最后,祝他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