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正当李承度拉长声音，卖关子之时。一个让狄仁杰无比熟悉、而又感到恐惧的声音出现在这地宫之中，“怀英，你并非这义阳王鱼饵上的大鱼，我们才是。”说话间，从地宫的另一侧，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十几个人的身影，狄仁杰定睛一看，不仅倒吸了几口凉气。一套紫金素装，头戴笠帽的当今圣上武则天，太子李显，相王李旦，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宰相张柬之，等一干朝廷重臣，毫不夸张的说，大周朝、乃至未来大唐承统的最为重要的一群人，此刻全部集结于这长安南郊大慈恩寺下的地下含元殿中。武则天面对着狄仁杰，威严霸气又带着几分柔和的说道：“怀英，我们一行人与这慈恩寺中住下也有几日了，为了不打扰你办案，我们并未现身。包括这寺院主持窥基方丈，也蒙在彀中。望你不要怪罪我们，适才你们说的一切，我们在这纱帐之后，听的分外清楚。你没有让我失望，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无案不破的狄怀英。让我，让李唐宗室，让满朝元老了解到这般卑鄙无耻、污秽横流的阴暗旧事，李唐丑闻！”李承度仰天长笑，但并未起身，吼道：“狄仁杰，对不起了。如这个武媚娘所说，他们才是我鱼饵上的大鱼。因为只有你，才会引起武瞾的重视；只有你，才会赢得李世民血脉一支的信任；也只有你，才能让李唐元老，当朝重臣，值得来这大慈恩寺走上一遭。让我李承度在有生之年，有幸得到这般的恩宠和重视。哈哈哈哈哈。”在李承度的狂笑之中，狄仁杰悔恨的低下了头，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才是最傻的。被两边都利用了，李承度利用他勾引出这一批人的出场；而武瞾则利用他，让百官群臣，李唐宗室看到了李家丑陋的一面，达到了她多年来最想达到的效果。狄仁杰此刻更加痛恨李承度，不是因为他作奸犯科，谋划血案；而是因为他出卖了李唐宗室的良知与人性，且赤裸裸的表现在武则天面前，也许李显的太子地位，再次岌岌可危。对于武家兄弟来说，却有如久旱逢甘霖，天赐之机缘。他恨不得此刻奔上前去，将这李承度撕个粉碎。果不其然，武则天开始因势利导，率先发难，正色道：“显儿，旦儿，柬之，怀英，你们刚才也都听清楚了，你们或为李氏宗族，或为李氏拥趸。暗地里，说了我们武家的不少坏话。我也不再追究今天你们看清楚了。倒是谁勾心斗角，手足相残，卑鄙之极。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武瞾从未窃窥李家神器，乃你们自行忤逆，苍天可鉴。故武家得业最正，正为承大统之不二之选。自上元元年（公元674年）朕进号天后，建言十二事，一、劝农桑，薄赋役；二、给复三辅地；三、息兵以道德化天下；四、南北中尚禁淫巧；五、省功费疠疫；六、广言路；七、杜谗口；八、王公以降皆习《老子》；九、父在，为母服齐丧三年；十、上元前勋臣已给合身者等。自高宗永徽三年，中国只有三百八十万户人口。而到朕圣历元年（公元698年），也就是本年，已经达到六百一十五万户。你们众人还有什么理由，怀疑我武周，看不起朕是个女人！”武则天厉声严色，在场众人，一时噤如寒蝉。也许觉得效果已经达到了，武则天话锋一转，面向狄仁杰和方涂一侧，“怀英，为了促进你办案。朕不得不隐瞒了一些实情。由于常年陪伴高宗左右，于这李唐皇室暗语一事，也就是你从《水经注》中获取的破解木牌文字之法。我早已熟悉。故而当案件发生之后，裴东来向我呈报死者手中所握木牌时，我就猜出了大概端倪。并非是承嗣，三思与显儿、旦儿之间的勾心斗角，自相残杀。我有意转移视线，也是为了让你出山，替我揭开李唐这一巨大丑闻。毕竟，你是李唐的忠诚拥护，由你来亲手揭开这一切，总比我这武家的代表更让人信服。至于这位方涂，哦不，应该说是‘覆唐’或者是李亦仇的身份，我也是早已猜出。她的双重身份让我颇感兴趣，倒要看看她如何一步步走下去。故而，当初我安排她协助你办案之时，你总觉得是让她监视你的举动，向我汇报。其实你错了，刚好相反，因为我一早就开始怀疑她，但苦于有些疑点弄不清楚。实际上，我是想让你在实际办案过程中，一层层剥开她的面纱，替我揭开她的真实面目。我特意将方涂身份暴露给你，实际是让你在防备她的同时，替我揭开她的身份。或者说，实质是让你来监视她。当然，除了你们的进展情况，李亦仇还是如期向我汇报。但我哪能相信这有可能被增加或者删节的信息汇报，真正向我汇报你们进展的，实则另有其人。”狄仁杰再一次惊骇于武则天的心机与算度，在他们共事这么多年间，倒也见怪不怪了。但真正向武则天汇报之人，他早已清楚，所以当武则天谈及至此时，他转过身来，笑着指了指裴东来。这一下，让方涂也颇为意外。狄仁杰接着话茬说道：“感谢我的两位左膀右臂。一位是双重间谍身份，一方面向圣上汇报我的情况，一方面见识自己精心实施的案件各个环节于我逐个击破，当然少不了她的主动指引；另一位是真正的潜伏者，甚至不惜使用苦肉计来取得我的好感。真正的目的，是向圣上汇报最真实、最详尽的案情进展。但不管怎样，各为其主，无可厚非。狄仁杰真心感谢两位能陪我走过这一段人生中最为离奇和难忘的时光。我相信没有任何羁绊的情况下，你们是最为真诚、友善的人。”一席话下来，裴东来羞愧万分，脸红到脖颈根部。武则天同样被狄仁杰的城府和精明所震撼，只好自圆其说道：“什么也瞒不过狄怀英的眼睛，朕这么做也实属无奈。怀英以你对李唐的忠诚，我不相信你会事无巨细的向我和盘托出。不是我不信任你的为人，而是我太确信你对于李氏宗族的感情。不过，我还是非常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裴东来的真实身份的？”狄仁杰笑道：“这却也不难。有以下几个疑点，让我注意到他
1、大唐帝陵之内，了解机关玄机之前。我冲动的跑进陵道，裴东来尾随而至。位置是我在前，他在后。我当时虽然慌乱，却也清楚的记得。尚未任何机关发射暗器之前，东来就大喊一声倒下了。当与方涂一起，把他从陵道拖出来后，我发现他右肩位置穿透了一只狼牙刺，血流不止。从位置来看，这支刺应该从陵道内向外射出，那样无论如何也会先经过我，至少我应该先于他感受到。因此我当时就怀疑，他是自己刺伤自己的。但出手之狠，伤势之重，还是出乎我意料。
2、取下断刺，涂上金疮药之后。我仔细观察了断刺露在外边的部分，竟然有一个血手印握过的痕迹。而且很明显那是左手的手印，很不幸，我们这位裴兄弟也是一位左撇子。作为一个左撇子，只能刺伤自己的右肩膀，这一点不言自明。
3、正是因为裴东来是左撇子，而受伤的是右肩。这样，并不会耽误他左手握笔，继续书写汇报给圣上的材料。我与掌柜的单独闲聊时得知，位于大唐帝陵和光业寺如此偏远的小客栈，在我们住进去之后，曾有两次半夜快马造访，而且下马之人直奔的房间正是东来的。很明显，那是大理寺取送快递的随从。
4、东来受伤之后，暂时只能在客栈休息停留。而我与方涂白天办案不在客栈之中，我相信东来是不会安于闲置的，故而有意布置了我的房间内，行囊和包裹，包括获取的《水经注》一书的摆放方式等。果不其然，有被动过的迹象存在。
基于以上三点，我就能判断出裴东来才是真正向圣上汇报案情进展的关键人物，而且通过与方涂所汇报的情况相比较，圣上也可判断出方涂的一些潜在意图来。”对于狄仁杰的本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还算清楚。但还是对于他的精到分析，准确判断，不禁啧啧称奇。说话间，狄仁杰注意到，义阳王李承度从来未离开过他坐着的龙椅，即使偶尔站起来，又会马上坐下。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后大叫一声：“不好！我知道他将我们一干人诱至这地宫之中的终极意图了，他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随着狄仁杰的话音落下，在场的每个人都面露惊恐之色，李显、李旦还有几位大臣，面色刹那间变得如白纸一般。李承度哈哈大笑，道：“狄仁杰，你太过聪明，不过却也晚了。你说的没错，我可没那闲工夫和你们聚在这里互相谩骂、指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李世民血脉一支，于我而言固然可恨之极，但那毕竟是同根同源；最该死的却是这自封大周天子的武媚娘，和那两个武家走狗。我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自我一年前患上绝症，自知不久于人世后，我就天天盼着这一场景的出现。我潜心布置，悉心规划，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刻。我能亲手毁灭这武周帝国，大唐软弱的皇子、皇孙，也算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这样我可以名垂青史，彪炳千秋。不过对不起了，狄仁杰，我的侄女李亦仇，为了实现我的梦想，你们只能成为我布局上的一个棋子和符号。帮我最终实现伟业，也算是你们的造化。我早就算度清楚，只有你狄仁杰，只有这李唐的家丑旧闻，才能把我们这位大周则天皇帝吸引到这里，而且必然会带上李氏宗族，才能让我的梦想发挥到极致。狄仁杰，你很敏锐，注意到我不曾离开这座龙椅。那是因为，一旦我按动这靠背上的机活儿，这辉煌的地宫，这美丽的含元殿，将即刻土崩瓦解，化为一片废墟。我苦心费度五十年，将这地宫之中各个承重墙、支柱打下孔洞，插入活销子。机活按下，所有活销都会被拔出。这地宫就会变成大家的坟墓。老朽真是荣幸，有这样多的重量级人物陪葬。哈哈哈哈。”狄仁杰此际，却还环顾了一下大家，绝大多数人面孔浮现出绝望的神情，只有武则天例外。双目紧闭，甚至露出一副微笑蔑视的表情。狄仁杰暗自忖度，却也哈哈大笑起来。李承度面露狐疑之色，愠色道：“狄仁杰，莫非到现在你还怀疑本王？不相信死到临头。好，我也不多说。且看。。。”说话间，李承度使劲摁下了椅靠背上的机活。大家都闭上了眼睛，等待天崩地裂，死神的降临。死一般的静寂，但也没有殿宇坍塌之声。李承度倒十分惊慌失措，又使劲摁了几下机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禁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五十年的心血啊！”离他身边不远处，武则天狂笑不止，“你等禽兽不如之行径，怎能瞒住我武瞾的法眼。雕虫小技，早已被我识破。李承度，告诉你，你的意图早已被我猜透。我业已提前安排这地宫中的仆佣，断去所有活销与你这机活的联系。此刻，只怕需要你亲自去拔掉这活销，才能实现你的野心了。你觉得你利用了方涂和狄仁杰，将我们一干人引诱至此。我可以告诉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际上是你被我利用了，我也是为了等到今天，让众人看看你们李唐手足残杀的阴险，无耻之极的面孔。来人啊，将咱们的义阳王和他的这位乖侄女拿下，我要把你们先五马分尸，然后碾碎你们的尸体去喂野狗，让你们万劫不复！”随着武瞾的一声令下，四周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众多的侍卫，直接扑奔李承度和李亦仇而去。狄仁杰闭上了眼，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他突然领悟到，武瞾才是这案件真正的幕后元凶，一切的一切都难逃她的掌控。她越发变得可怕了。狄仁杰此刻真的希望那龙椅上的机活生效，他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愿看到武瞾针对李氏宗族掀起的又一场血雨腥风。“放开我，放开我！”方涂的惊悚叫声将狄仁杰从冥想中惊醒。“哈哈哈哈，武则天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于是利用我；狄仁杰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却也不予戳穿，继续利用我；连我最为至亲的叔叔，你也是在利用我将这一干人引诱至此，然后同归于尽。我活的悲哀啊，我活的悲哀啊！”方涂的凄惨叫声，让大家无比震惊。突然，她挣脱了侍卫的拖曳，飞一般的向殿内中心柱冲了过去，一声脆响，骨头迸裂声音传了开来。只见方涂脑浆迸出，血流满面，赫然撞死在众人面前。一个鲜花般的生命，就此陨落。狄仁杰心痛万分，悔恨的垂下了头。突然间，偌大的地宫之内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羽彩虹，瞬间整个宫殿之内五彩缤纷，光芒四射。逐渐虹化为五团祥云，自动飘至相隔不远的几个方位。殿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从来未曾见过的祥和美景。慢慢的，五团祥云扩展开来，仿佛有五个模糊的人像显现出来，人像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众人定睛一看，更加出离的震惊，那五团祥云化作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息隐王李建成，巢刺王李元吉，还有三藏法师玄奘。他们依次的呈现在众人面前，竟显得栩栩如生，触手可及。众人见状，不由自主跪下向先皇前辈、高僧大德叩头行礼。更让人惊奇的是，太宗李世民竟然率先发话：“众爱卿平身，众李家后人，武氏媚娘，元老重臣，冤冤相报何时了。武媚娘，你以三等妃嫔才人名号进宫，后在李治身边算起，由昭仪而皇后，而皇太后，而又大周皇帝，实际柄权近五十年。期间为非作歹，心狠手毒，于我李氏宗嗣，元老重臣痛下杀手，掀起数场屠戮血光。若非看在你治国有方，养我黎民百姓，继我贞观盛世。我早已取你的阳寿。若想百年以后，入我李氏太庙，享用牺牲祭祀。望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同时，勿要动李氏承统之念。大周气数已尽，勿要勉强而为之。”一席话语，说的武则天汗出如浆，双膝瘫软，跪倒在地。太宗李世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玄武门事变，实出无奈。我虽觊觎皇位，但绝无大开杀戮，弑兄戮弟之心思。建成、元吉二位兄弟，刚好今天你们也在。可证实我所说非虚，自我被先父封为秦王之后，父皇便开始疏远于我，而刘文清事件爆发。更是让我们父子关系格外紧张，无奈之下，为了首先保命，我只好立足根基，建立起山东士族集团。即便如此，在当时西京范围之内，我的势力远不及你们。其实我也很清楚，大哥建成为人敦厚，心地善良，且贵为太子，并无杂念。倒是四弟元吉你，争强好胜，气度狭隘，眼见自己争夺皇位无望，便主动引诱建成，加害于我。我实出于无奈，只好先行下手，虽夺取皇位，但也铸成大错。”但见元吉羞愧万分，低头不语，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承度我儿，玄武事变一战，如世民所说，并非他之全责。当时情形，确为我等相逼太甚。以致手足相残，酿成大祸。我于太庙之中，悔恨万分。承度，诸儿之中，你性格与我最为相像，争强好胜，心思狭窄，但又聪慧异常。如今之日，好险酿成大祸。五十年地宫囚禁，实属不易。但若当日世民下令取你性命，却有如探囊取物。怎可以以德报怨。望你改邪归正，回归正统。同时，望武瞾广开生路，放过他一命。他阳寿将至，命在旦夕，得饶人处且饶人。”武则天不住点头，表示应允。一旁的李建成，见元吉述说完毕，也开口道：“二弟，四弟。你我一奶同胞，本应亲密无间。元吉确如二弟所说，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其实当日，我并无陷害二弟之意，与这皇位也并非看得如此之重。四弟元吉，其实我亦清楚，你选择与我结成联盟，也并非全力助我之本意。倘若我们加害二弟成功，料想你早晚也会对我动手。时至今日，承度却仍在利用我之后辈，以致血溅地宫，香消玉损。”元吉再一次低下了头，李承度也暗自垂泪。片刻的宁静后，太宗李世民再次发话：“大哥，四弟。玄武事变即成事实，你我无须再次评说、悔过。我三人既已入土为安，实应共同显灵，保我大唐江山稳固。不管谁当皇帝，都是我李家先祖的骨血，何必如此计较。”话毕，三人的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而此时的李显、李旦也主动来到李承度面前，扶起已近古稀之年的他，三双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狄仁杰看到这里，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一幅温情的场面过后，太宗李世民再次清了清嗓子，话道：“李唐本非高门李嵩之后，却攀龙附凤赵郡李氏，做着欺世盗名的勾当。加上玄武门事变之后，我时常噩梦相伴。立储皇位之争，渐近白热化。这些都让我苦闷无比，故而让玄奘法师，去西土求得真经，解我困苦，普济苍生。玄奘求取真经返回长安之后，时常与我讲经释法，明理晓义。并建议我针对建成、元吉的后人，恩惠有加。我遂以这大慈恩寺为表面，为承义、承度兄弟修建这地下宫殿，并为他们举行盛大的登基仪式。希冀从物质方面尽量满足他们。确实没有过多想到，地宫苦闷的囚禁生活，于他们而言却又多了一道枷锁。同时，为了释怀于李唐旧根基的亏欠感，按照玄奘法师的建议和实际的亲身参与，我于那赵郡隆庆大唐帝陵内安排机关，将所有机密藏匿其中。并将破解之关键枢机藏于光业寺之中。但愿有朝一日，有忠心耿耿，心思聪敏之人有缘揭开这个谜底。那看守机密的主持虔修，于我李唐皇室之密语反切之后，乃是‘求贤’之意。为了最大化的使承义、承度的地下宫殿接近含元殿之实际效果，我费尽心思，巧妙构思设计，既要保证大慈恩寺地表之原貌，又得达到地下的实际效果。为此花费甚巨，度支无数。贞观一朝，虽富庶已极。但我乃朴素之明君，不愿意再搜刮百姓，破坏已有之赋税制度。而承义、承度每年于这地宫之中，依然可享尽奢华，无所顾忌。外不能凭借大司农之柄权赋敛，内不能开阖少府度支之权。冥思苦想，故而只能要挟于江左四大士族门阀。实出于无奈，愧疚万分。但要说到愧疚，最对不起的要数治儿了。于承义、承度的地宫一事，治儿最为清楚，却要强迫以他为母后的名义来假托修造，让他心里委屈万分，抑郁无比。却又不能与人述说。况且一山不容二王，虽治儿贵为大唐之国君，长安宫之主人。但每每想到于这长安之地下，却尚存有二位地下之真龙天子，却要忍气吞声接受事实。这一切都是我强加于他。特别是，在他已经柄权的永徽三年，由于承义、承度执意要与外界相通，感受阳光雨露等外界事物。他却义无反顾应允下来，并主动督建这慈恩寺之雁塔工程，可谓仁至义尽，尽善臻美。父王心中清楚，如此多的苦闷之事，让你最终染上风疾顽症，并最终让你殒命于此。”众人听到这里，无不潸然泪下，被太宗父子的一片真情所感动。而武则天更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望着虚幻之中的丈夫，泪如雨下。狄仁杰打断了这个场面，感慨道：“高宗，臣服侍您多年。我们君臣情深似海。但事实就是事实，如果这雁塔果然由你亲自监造，未免心胸有些狭隘，算度过精。以致承义、承度更加憋闷无比，心生杂念，险致今日共埋于地宫废墟之惨祸。”只见高宗李治身影，惭愧的低下了头，而大家更是一片哗然，有些指责狄仁杰破坏了如此祥和之氛围。狄仁杰见状，继续朗声说道：“我料想高宗于这地宫二圣存在，毕竟还是心有不甘，但不便发作。这乃人之常情。由于通晓大慈恩寺整体设计之枢机，具体之尺寸。注意到整个慈恩寺地貌为均匀之拱弧状，从这雁塔向东方望去，刚好是长安城内景色。故而在设计和建造雁塔之时，严格计算好其顶层高度。使得承义、承度远远眺望东方之际，视线刚好被大慈恩寺中最高处建筑——大雄宝殿所挡住。臣于《九章算术》略知一二，稍加计算，即可发现这一点。我相信这并非巧合。根本目的，源于高宗不想让二人看见长安城内任何景致。”大家都默不作声，甚至没有人去评价狄仁杰的精巧算度。半晌后，太宗李世民再次发问，有些愠色：“治儿，此事确实当真？”李治缓缓点头，表示认可，同时说道：“狄爱卿，朕早已看出，你并非凡夫俗子，并嘱咐媚娘务必加以重用。你推算的一点也不错，朕确实有意而为之。当时心里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请承度多加谅解。此外，还有一件事，你们文武百官，列为大臣却是错怪媚娘了。”武则天突然开口哭道：“夫君，你就不要说了。我被人误会的还算少么？他们就是看不得女人当皇帝。”李治却依然坚持说道：“既然今天列位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也要说出来。你们都以为是武瞾为了改元帝号，摒弃传统，另立礼数，所以劳民伤财，不顾众人之反对，一意孤行迁都洛阳。并且固执己见，一旦有人再提迁回都城于西京，甚至不惜痛下杀手。但今天我可以告诉列位，那都是我的决定。是我坚定迁都的想法，并加以实施。在我弥留之际，我对媚娘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管谁反对，迁都洛阳务必执行。原因我却依旧不能告诉你。这是你夫君唯一的遗愿’。所以她力排众议，承担着这不应属于她的责任。以一己之力，对抗群臣百官。这个中缘由，我想大家现在也都清楚了。虽然是父王的强加要求，但于我而言，这地宫之中的二圣却成了一块心病，我甚至可以不惜躲避为代价，彻底迁都。”四下又是一片安静，只有武则天不时抽泣的声音时而划过。许久，一直保持沉默的玄奘法师开口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世间因果横生，乃现善恶。皇位、功名、利禄，一切凡心骚动，以致追名逐利。愿众位皆去除杂念，平心生活，无为而安。于苦中求乐，于乐中思苦，珍惜眼前的一切。切勿倒行逆施，违背常理人伦，以致万劫不复。阿弥陀佛。四位，我们肉体已灭，不可久留于此。且就此别过，与我返回极乐世界吧。”一道虹光闪过，地宫之内一切恢复平常。只有李亦仇的身体，依旧俯于地面之上，鲜血汩汩的流出。
尾声
神都洛阳的鬼市之内，狄仁杰与汪驴又在把酒言欢。就像几个月之前一样，狄仁杰又把行李铺盖带了回来。汪驴呷了一口老酒，打趣说道：“好你个狄仁杰，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睡了，你却又要回来挤我。甚是讨厌。”狄仁杰倒也不客气，回道：“你别说，老驴。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睡得踏实。虽说晦气味道重了点儿，地方脏了点儿。可是，你的眼睛是真正在闭着的。”两个人会意的对望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鬼市深处，有通报朝廷当天奏章的小鬼嘶哑的喊道，“奉天承运，则天大圣皇帝诏曰：承启盛世，匡威佛法。特诏工部侍郎李义府，于西京长安大慈恩寺中，修缮雁塔，加盖翻新。使其增高至七层，眺目远望，遍及长安。钦此！”狄仁杰笑着眯起了眼睛，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
全文终（2010－11－291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