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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过思量崖天桥,便到缥缈峰上。缥缈峰在蜀山太极之位,南峰属阳,北峰属阴,南北双峰交融之处,便是蜀山天枢宫,是蜀山六脉之一,缥缈峰一脉居室。其实蜀山诸峰环绕,诸峰连着天桥。天桥以碗口粗铁索横贯诸峰,其上铺着厚约半尺木板。木板坚硬,是砍蜀山后山青獐树。天桥下便是百丈深渊,缥缈峰下是一处奔流大河,浊浪翻滚,使人炫目,这大河自是岷江支流了。此时暮色苍茫,连贯缥缈峰与青鸾峰之间天桥上已点燃了不少孔明灯。孔明灯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被困平阳,欲求援兵。他算准风向,将一纸灯浮上半空,其上系蜀汉兵符。这孔明灯一遇火便胀,进而升至半空,随风而去。蜀山便以红绳系上灯座,使这灯不至于像鬼火飘荡。

余灵衣将湘夫人剑回入剑鞘,一手提着竹篮,转了个弯,已到天枢宫外。其实一入夜,山风就大,推着她脚步轻快,便如乘风。她扭头见天枢宫里烛火甚明,窗棂上透过不少剑影,想来缥缈峰弟子入夜练剑,心道:“掌门师伯门下怪不得人人剑法了得,原来这般辛苦呢。“她脚步一顿,转身避过风头,心想:“爹爹整日想着诛鞑掳,除妖邪。眼瞅着数日了,还没回山。这次出去也不带上我,偏偏与大师兄偷偷溜了。难不成带上我便是累赘?“

她见天枢宫剑影越发快了,似是练着一套快剑,心道:“明日爹爹回来,我就央求妈,让爹爹教我轻功,他们若再逃了,我就追将上去,揪住爹爹胡须……呸……“她“呸“了一声,心道:“爹爹相貌虽不及二师兄,但也可看,哪里有甚么胡须了?我真是健忘了,应揪住头发才是。“念及揪住爹爹头发时,爹爹那时模样,不禁心里一笑。

四下山风一大,便余温骤冷。蜀山六脉除隐仙殿外,其余诸峰依五行之势,她青鸾峰属木,位居东方青帝之位,木遇春则青,是以青鸾峰一脉衣裳尽是青色。余灵衣便觉那一身青衣透风似的,冷风袭来,不禁跺了跺脚。但她生怕跺脚声传入天枢宫,左脚轻轻落地,右脚也就不跺了。侧头看去,那天枢宫里剑影突地止住,只听得一人笑道:“师姊,你这一招‘落英缤纷’可快得很呢。“是个男子,但他声音不粗,微有嫩音,想来岁数不大。他话音一落,那师姊声音笑道:“看你这一身破衣裳,都碎了。“声音娇媚,便如勾魂。那男子笑道:“就是这一碎,才称得’落英缤纷’。“

余灵衣知道这一招“落英缤纷“是出自东晋靖节先生写的一篇“桃花源记“,是掌门师伯独创“隐士剑“里得意招式。缥缈峰属土,位居中央黄帝之位,土色即黄,因而缥缈峰门下尽是黄衣。这一招“落英缤纷“依风势刺剑,便如置身秋黄之时,大风萧瑟,落英簌簌,是以无处可躲。那师姊闻言笑道:“你这嘴可真甜,便如抹了蜜似的。“余灵衣见剑影一闪,嗤得一声,想来那师姊将长剑回鞘。那男子拱手道:“多谢师姊,不过……“他欲言又止。那师姊奇道:“李师弟,怎么了?“那李师弟干笑一声,续道:“不过师父这‘隐士剑’与青鸾峰余师叔‘醉八仙剑’着实有异曲同工之处。“余灵衣在宫外听到,心道:“蜀山虽说六脉,但剑法总有相同之处。“她一念未过,那师姊笑道:“咱缥缈峰是蜀山正宗,是嫡脉,像他青鸾峰‘醉八仙剑’与鸠羽峰风师叔那‘洛神剑’皆是脱胎于师父‘隐士剑’的。“她声音颇有气势,倒似她缥缈峰就是蜀山正支,青鸾峰鸠羽峰诸脉便是旁支了。

余灵衣不禁一气,心里哼道:“咱蜀山自唐末创派之初,就分六脉,过六载便一次论剑,胜者一脉执掌缥缈峰天枢宫。虽说掌门师伯功法卓越,十多年来屡次执掌缥缈峰。但蜀山剑法哪有甚么脱胎之说?“她这一心想,便不知天枢宫里二人谈着甚么,只听那李师弟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不过青鸾峰余师叔若……着实了得……“余灵衣听到:“青鸾峰余师叔“六字,心道:“这是说爹爹坏话呢?“她心下气愤,矮身过去,心道:“若是他二人说爹爹坏话,我便与他们理论。“其实江湖中人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但她蜀山门规甚严,门下之间是禁止私斗的。那师姊奇道:“李师弟,你见到余师叔了?“那李师弟道:“是啊,便是月前见到,那****到了合州。“余灵衣闻言一喜,心道:“是了,月前爹爹应在合州。“探身躲到一处木柱旁,静静听着。此时山风越发大了,将宫里声音传将过来。那师姊笑道:“余师叔行侠仗义江湖多载,这次合州莫非有甚么事么?难道是魔教?“说道“魔教“二字,声音略显惊恐。那李师弟笑道:“素闻余师叔是名儒侠,那日一见,果然不错,真是正人君子呢。“余灵衣心道:“爹爹向来重儒,以儒家之正气合蜀山之无为,江湖人称‘儒剑’。“她这一想,那师姊笑道:“莫非李师弟与余师叔打了招呼?“余灵衣见窗棂上那健硕男影摇头叹道:“并没招呼,昔日咱蜀山论剑,我也曾见过余师叔清雅之容。那****是奉师父之命,前往巴蜀一带采些粗盐。“

他话音一落,那师姊哼道:“好嘛,怪不得那日不辞而别,原是师父命你去买办了……“她咦了一声,奇道:“这可怪了,怎地买粗盐呢?“余灵衣透过窗棂,见那师姊身影适中,不胖不瘦。心道:“她这一轻咦,自是秀眉微皱。不过这师姊声音透着一股娇媚。“她一心想,神思一断,那李师弟声音就接不上去,只余下后半传来:“……了,那师弟便考考你。“声音突地一大,不过很尖,想是憋足了气,骤然一喊。那师姊哼道:“还考考我呢?“余灵衣见她身影一晃,笑道:“是了,莫非是山上粗盐不多了?“她甚是欢喜,自是觉得猜对了。余灵衣见那李师弟又摇头道:“师姊,这只对了一半。“那师姊一怔,奇道:“怎地才一半?那另一半是甚么?“李师弟笑道:“师姊忘了?再过一月便是咱蜀山六脉会剑之期。届时江湖上诸多门派都来恭贺呢。“余灵衣心道:“不错,蜀山六脉论剑还剩一月呢。“那师姊似是一惊,张大了嘴,过了一会才道:“那这粗盐岂不是很多么?“那李师弟叹道:“是啊,装了一牛车呢。“那师姊笑道:“你赶着牛车见到余师叔么?这便有了分教了:合州城,余师叔行侠仗义,蜀山道,李师弟牛车载盐,妙哉,妙哉。“拍掌而笑。那李师弟叹道:“那****载盐入住合州一处馆驿,其实已是累了,便洗漱了躺在榻上。忽听得那楼下人声喧哗,一个粗嗓门怒道:‘他妈妈的,这蜀酒可真劣。’他‘劣’字一住,楼下声音更乱了。

我心头火起,猛得窜到室门,拉开门叉,就见楼下聚了不少人。其中一人正是迎我入馆的酒保,只见他一手捂脸,那脸似是肿了老高,便是贴上猪皮也没那厚。他满脸惊惧,盯着近旁胖番僧,看那僧人脸圆体胖,那头顶金箍束着额间,稍有不慎,便把脑浆也挤了出来。他披着个大红袈裟,手底一串念珠竟是金光灿灿……“那师姊奇道:“金珠么?这番僧可富得流油。“那李师弟道:“不错,那时我也甚奇,须知这僧人一向清贫,便如诸子百家里佛宗一脉,少室派空字辈大师个个清苦,整日价青菜豆腐,见不得一点油水。“余灵衣闻言心道:“是了,爹爹也常言:佛宗一脉倒是秉承清修,我蜀山一脉却是混入浊世,连清修也省了。“她这一想,就听那李师弟叹道:“不过佛宗分支甚多,看那番僧似是密宗门下。果不其然,我正自奇怪,那番僧哼道:’佛爷爷是夏国牟尼宫门下,来这巴蜀一带吃些酒,谁知这酒淡了个鸟。’“这“夏国牟尼宫“五字从李师弟嘴里说出,余灵衣心道:“妈说过当世诸子百家,虽说佛宗分支多,但西夏牟尼宫却是密宗八大明王之一,无能胜明王传至如今。“

她念及那时在青鸾峰,妈坐在榻上,叹道:“故老相传,无能胜明王是佛宗释迦牟尼化身,解众生烦恼魔障。常以愤怒之形显世,他四臂四面,每一面各有三目,其间青蛇环绕发如火焰。“话音一落,妈便叹息一声。余灵衣心下又想:“其实西夏早被蒙古灭了,已有三十余载,这番僧不忘故国,也是豪杰。“她凝神细听,就听得那师姊笑道:“他牟尼宫便怎么?难道还胜得过咱蜀山缥缈峰么?“那李师弟笑道:“那时馆驿里江湖豪客着实不少,诸人听得那番僧是西夏牟尼宫门下,在西夏江湖也是数一数二。当即便有数人喝道‘昔日西夏常欺我大宋边境,如今这臭秃子来了,若不’款待’一番,岂不是坠了我大宋江湖名头?‘’你妈妈的,这蜀酒是天下名酒。‘’兀那秃驴,这蜀酒之味若是沾了你嘴,这酒便不能喝了。’众人喊声一顿,那番僧哼道:’原以为大宋豪杰是顶天立地好汉子,如今看来被蒙古鞑子欺上门来,连骨气也没了。’他伸手倒了杯酒。忽地眼前人影一闪,手举那酒杯竟没了,倒似凭空消失了。我甚是惊奇,扭头见那番僧对面坐这个魁梧大汉,他冷眼睥睨,哼道:‘你嘴里不干不净,这酒你不能吃。’他声音甚大,馆驿诸人都听见了。那番僧怒道:‘没来由找老子晦气,滚你妈妈的。’他劈手就夺,那魁梧大汉扣他左腕,那番僧张嘴便咬,那大汉一惊,道:‘你属狗么?’我见那番僧一口汉话颇为流利,那魁梧大汉似是燕赵悲歌之士,虽说举着酒杯,但杯里那酒晃也未晃。

那番僧不理,又张嘴就咬,那大汉伸掌虚空一拍,啵得一声,一股力道往番僧额头拍落。那番僧避头闪过,怒道:‘想拍死老子么?’他霍得站起,从凳上抄起槟铁棍,哼道:‘西夏牟尼宫在江湖上也是豪杰,若是怕了,老子一路滚回凉州。’那大汉仰天一笑道:‘那老子便滚到长白山。’他此言一出,馆驿里大宋豪杰不禁一怔,一人奇道:‘怎地回长白山?’那大汉苦笑一声,道:‘我是金人,难道不回长白山么?’他话音未落,大宋豪杰齐齐一惊,我当时也心道:‘金国与大宋敌对了一百多年,如今到聚在一处了。’那大汉一仰脖子,喝下那酒,道:‘’蜀酒清,但巴蜀酒就浓,酒性即是人性。细算一番,昔日我金国之酒甚烈,不过金国已覆灭二十余年了。“他仰天一叹,突地大笑,道‘他妈妈的,我说这些做甚?’虽是大笑,但苦笑最多。他起身提了一大坛酒,又摆了数十酒碗,淋淋漓漓倒满了,将酒坛往桌上一放,笑道:‘昔日宋金一百多年没消停过,大宋岳相公是在下钦佩的。如今金国已亡,这仇恨便消磨了吧。在下胡不烈,愿与诸位豪杰交个弟兄。’他举着酒碗,连连饮下。不多时那一坛酒便见底了……“

余灵衣颇觉微冷,紧了紧青衣,心道:“原来这豪杰叫胡不烈。其实宋也罢,金也罢,若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便称得上这‘侠’字。“她念及至此,转念又想:“那蒙古是否也并非鞑子?其实侠客也不少呢?“但这念头一闪就过。只听得李师弟续道:“……那胡不烈一拍木案,又倒了十多碗清酒,哼道:’其实天下便是天下,侠客便是侠客,这行侠仗义难不成还分甚么地域么?某不才,在汴京见蒙古鞑子烧毁民宅,便义愤填膺,将那数名蒙古鞑子头颅割了下来。’他汉话流利,又不雕琢。馆驿里数名豪杰叫道:’燕赵之士,果然名不虚传,干了。’举起酒碗,那胡不烈道:’好。’仰脖子又干了一碗,他又道:’可是,诸位想想,莫非蒙古便没有豪杰么?’他此言一出,群情激愤,不少豪杰喊道:’蒙古鞑子欺凌我大宋子民,使其流离失所,算甚么豪杰?’’老子今生便是驱鞑掳。’’哥哥这话,我等可不爱听。’我放眼看去,那馆驿里有不少诸子百家门下。那胡不烈摇头道:‘蒙古灭了我金国,胡不烈岂不恨么?可若说蒙古并无豪杰,那未免以偏概全了。某数日便在来合州路上,见数名蒙古豪杰正修几处茅屋。我很是奇怪,就去问了。那豪杰一笑道:‘见这茅屋破了,屋主上屋不便,我等无事,便修缮一番。’

他话音未落,角落里一个尖嗓子道:‘那定是蒙古鞑子有甚么阴谋。’胡不烈喝了碗酒,笑道:’这位仁兄,那****老胡也是这般想,谁知错了。’我见他不过三十来岁,正当壮年,怎地称老?那尖嗓子道:’怎么错了?’胡不烈道‘仁兄不知,那时突然从大道上过来一些蒙古骑兵。见村头不少孩童,便弩箭急射,大刀过处。已是身首异处。我很是气愤,怒道:‘滥杀无辜,算甚么豪杰。’我奔将过去,突觉眼前一晃,那数名正修屋蒙古豪杰已奔至马前,怒道:’不错,蒙古之名,全是尔等毁了。’想来他待在汉地久了,咬字也流利。那为首蒙古骑兵一怔,似是没听懂,嘴里唧唧歪歪一番,那蒙古豪杰哼道:‘杀人偿命。’声音一落,那数名豪杰脚步轻点,借力一纵,就见拳影与掌影交错间,那一些蒙古骑兵尽数死于马下。其实惨死孩童爹妈哭哭啼啼而来,那数名蒙古豪杰突然跪在地上,道:‘是我等之错,应先阻止才是。’我走上前去,叹道:‘事已至此,诸位切莫自责。’那为首蒙古豪杰摇头道:’不,我辈习武是为了甚么?难道不是扶弱么?我等若早些知觉,也不会酿成大错。’他话音一落,横过刀锋,往颈部一割,已是自尽。其余诸人也自尽而死。某不才,今日借着酒性,斗胆试问诸位,我辈习武,谁没有滥杀无辜?但谁又有这数名蒙古豪杰这般仁义?难道蒙古便都是鞑子?大宋便都是豪杰么?’

他话音一落,馆驿诸人默然不语。突然一个声如洪钟道:’不错,这等豪杰该结交一番。’我见那人衣裳尽黑,似是墨宗一脉。他举着酒碗,往地上到了不少,神情悲壮,道:’天下皆白,唯我独黑。墨宗可不管甚么地域,诸位蒙古兄弟一路走好。’那胡不烈道:‘诸子百家,墨宗为首。墨宗门下哪一个不是侠客。’那墨宗门下道:’墨宗门下其实烂肉不少,但墨宗这锅汤还是好汤,更是老汤。’他话音一落,就见一中年儒生爽朗一笑,道:‘莫师弟,别来无恙。’我见那儒生着了件青衫,下有一横襕,腰坠襞积,上身却是大袖交领,相貌丰神,便如君子……“余灵衣倚着木柱,心道:“正是爹爹,爹爹素来颇喜襕衫。“其实宋时士大夫以着襕衫为首,不过有紫衫,白衫,青衫之分。又听那李师弟续道:“那莫师弟一怔,转头一看,惊道:‘余师兄?’我见他心惊,就顺着他余光一瞥,师姊,你猜猜那中年儒生是谁?“那师姊奇道:“余师叔?“李师弟笑道:“是了,正是余师叔。余师叔当即一笑,道:‘蒙古人也有好人,我大宋也有坏人,如今赵官家怯弱,更有奸臣当道,这才使蒙古鞑子侵入我中原腹地。’那胡不烈一拍木案道:‘余先生所言甚是,某来合州,其实是传信来了。’他这话一出,那馆驿顿时沸腾,众人奇道:‘怎么回事。’

胡不烈叹道:‘某在三峡,听闻蒙古大汗蒙哥领着数万蒙古骑兵往合州奔来。’余师叔道:‘蒙古骑兵是一劲敌,但是合州易守难攻,更有大江天险。既然胡兄弟传了这令,咱们便吃好了酒,趁着夜色偷袭那蒙古粮草,岂不甚好?’其实余师叔真如君子,他见那番僧还提着槟铁棍,笑道:‘这位仁兄提着不累么?’那番僧咧嘴笑道:‘蜀山是大派,老子在夏国闻之久矣。其实某来合州,一则是饮之蜀酒,二则是结交诸多豪杰。’他将槟铁棍放在木案上,正色道:‘当今蒙古鞑子灭夏国,伐金国,连大理也被毁了。眼看着大宋也岌岌可危。某来合州,是奉了牟尼宫宫主之令,召集诸位往夏国牟尼宫一趟,议六国会盟一事。’他话音一落,余师叔奇道:‘六国会盟?哪六国?’那番僧道:‘金国,辽国,大理,吐蕃四国豪杰,还有大宋诸位豪杰,更有楼兰舍利城。’余师叔惊道:‘楼兰舍利城?莫非是……’那番僧道:‘李宫主是夏国皇族后裔,恳请诸位前往牟尼宫一叙,牟尼宫……’他话音未落,就见馆驿外踉跄奔入一人,那人脚下不稳,摔在地上,众人大惊,见那人满身鲜血,凄然道:‘诸位豪杰,蒙古鞑子已到合州城外了。’余师叔朗声道:‘那蒙古鞑子已欺上门来,咱再缩头缩尾,岂不是没骨气了?’胡不烈道:‘不错,当此时还管甚么金人夏人汉人么?我等便是江湖豪杰。’他见余师叔已奔到馆外,便双脚轻点,往馆外窜去。那酒保见众人气势,也吓得不敢要些酒钱。

一时间,馆驿已冷冷清清,我四下一看,见不远处那靠窗木案旁坐着个青年书生,他摇头叹道:‘这官家攻城掠地,到头来,还不是苦了百姓么?’我见他……“余灵衣还没听完,心道:“爹爹这番可没坠了蜀山脸面。“她凝神一听,那师姊笑道:“那时你怕不怕?“李师弟叹道:“自然是怕,我可没余师叔那般厉害,他是儒侠,我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余灵衣心道:“想来合州外,爹爹与馆驿豪杰已打败蒙古鞑子。爹爹言及明日便归,我须得将那虾肉包了,给爹爹尝尝。“她提着竹篮,脚步一探,突地摔倒在地,心道:“怎么回事?“只觉周身无力,便如虚脱了。她心下一想:“是站累了么?“其实站累了多是双腿发麻,断然不会无力的。余灵衣挣扎一会,却没起来,不禁一怔,突然就听那师姊笑道:“李师弟,外面这小妹妹偷听多时了。“

余灵衣闻言一惊,心道:“难道是这师姊用了甚么功法,困住了我?“但蜀山六脉秉承道宗,哪里有这等使人无力禁术了?就听那天枢宫宫门一开,脚步声响,那师姊身着黄衫,浓妆艳抹,模样很是妖媚。她滋滋一笑道:“这小师妹相貌真是可人,姊姊都羡慕呢。“余灵衣见那李师弟换了件长衣,不过是十五六少年,跟自家岁数相仿。那李师弟惊道:“是青鸾峰门下。“

那师姊奇道:“青鸾峰门下?那怎地过天桥来缥缈峰了?咱蜀山六脉互不侵犯,这师妹想学剑法么?“余灵衣见她诬陷自家,便道:“师妹是往思量崖送饭去了,无意听到这位师弟……(伸手指了指那李师弟,续道:“)……言及师妹爹爹,师妹好奇,便驻足了。“那师姊惊道:“呀,原来是青鸾峰小师妹。“伸掌一推,掌心射来一股气道。余灵衣就觉犹如大石撞在胸口,血脉翻滚,喉头一甜,哇得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一吐,便能动了,她缓缓站起,将身上尘土拍落,见那师姊似笑非笑,心道:“她这禁术倒像是邪派的。“这念头一闪就过,余灵衣拱手道:“多谢师姊,师妹并无偷听之意,实是关心爹爹安危。“那师姊环顾周身,四下无外人,便道:“师妹,今夜之事,还望切莫提起。“余灵衣道:“不敢。“见二人并无异状,提着竹篮转身便去。将至天桥,就听那师姊道:“师妹,小心。“

余灵衣一怔,奇道:“怎么?“此时山风甚大,天桥上孔明灯虽说系了红绳,仍是摇曳。余灵衣见四下无事,心道:“这师姊真是多心。“她转身笑道:“师姊,多……“她本想说:“师姊,多谢了。“还没说完,那师姊便到跟前,犹如鬼魅,声音冷冷道:“你是不是听到我与李师弟之事?“声音便如从坟墓里传了出来。余灵衣一怔,奇道:“师妹愚钝,并不知道。“

那李师弟道:“师姊,别留活口。“那师姊道:“不错,我已犯了本门门规,蜀山已不容我,但我便是去了,也得将这师妹杀了,免得闲言碎语,对你不利。“那李师弟神色凄然,叹道:“你为了我而得罪蜀山剑派,我心不忍。蜀山是诸子百家道宗之首,一旦被蜀山知晓,那你今后……“那师姊叹道:“我只要你好……“李师弟打断她话头,道:“我不好……待得学成蜀山剑法,我便浪迹天涯,去找你。“他叹息一声,转身便去。余灵衣知道若是师姊杀了自家,那李师弟去了,便无人知晓此事。此时周遭无人,余灵衣不禁心急如焚。那师姊含情脉脉,见李师弟越走越远,连回头也没。转了个弯,就下峰去了。余灵衣心道:“怎地天枢宫静悄悄无人?“转念又想:“是了,今夜是这李师弟看守天枢宫,怪不得能与这师姊相会。“念及至此,脸上一红,心道:“是我打扰他二人私会了,这师姊便要杀我。“那师姊见情郎已去,心无牵挂,转身粉脸一怒,叹道:“若不是你,我怎能与李郎分离?偏生你要听甚么爹爹。“她左掌一探,往余灵衣右肩拍落。余灵衣右肩微沉,想避了过去。谁知周身无力,那一微沉也慢了,她这一慢,那师姊左掌啪得打在余灵衣右肩。

余灵衣身躯一晃,险些摔倒,百忙里抽出湘夫人剑,以剑驻地,才没倒下。那师姊左掌拍落,忽地扬起,由掌变爪,指尖竟闪着寒光,那爪迎着风头,插向余灵衣白皙脖颈。余灵衣一惊,奇道:“我蜀山怎么有这毒辣掌法?“她知道蜀山六脉,唯独百丈峰是掌法传授,其余诸峰尽是剑法。但百丈峰也秉承道家逍遥,更以庄子一书里精妙之处,创了一套“北冥掌法“,但却没这师姊狠毒,这一爪便要了余灵衣命。那师姊哼道:“蜀山算甚么?“她话未落,但爪已至。余灵衣心道:“我这便死了么?“她仓促应敌,连两招也没走过,便险些被害,不禁心灰意冷,以往那脾性早已没了。陡然间风声已到,脖颈似有一股凉意,她手腕一转,那师姊惨叫一声,余灵衣一看,见那师姊退出丈余,怒目而视。此时孔明灯甚暗,但余灵衣依稀见那师姊左手鲜血滴落在地,想来是被利刃所伤。她低首见湘夫人剑上残余着血痕,不禁一怔。原来余灵衣心灰意冷,想来就要死了,不能污了妈这柄湘夫人剑,她便将湘夫人剑回鞘。谁知这一回鞘,在半空划了个半圆,那师姊左爪堪堪到了。嗤得一声,已被余灵衣回鞘时,那湘夫人剑削断两根手指。其实她这一剑甚快,那师姊被削断手指,只是麻了一下,她并没知觉,待得抽回左手,不禁一惊,原来中指与食指没了。此时剧痛袭来,不由惨叫一声。

余灵衣叹道:“师姊难道不怕蜀山门规么?“她见那师姊怒容,心想:“我仗着湘夫人剑,总能抵挡一会。“她死里逃生,颇有余悸。那师姊哼道:“我投入蜀山门下不过半载,若不是为了李郎,谁愿拜入这蜀山门下。“她突然娇笑一声,笑道:“小妹妹,你累了么?“余灵衣只觉她这一笑便如满天星辰,四下尽皆是这师姊那句:“小妹妹,你累了么?“,这话吹在耳际,痒痒的,又犹如置身于蜀山思量崖与三师兄陆离练剑,只见陆离笑道:“师妹,累了么?“见她大汗淋漓,便走上前去,替她拭去瓜子脸上汗珠。余灵衣笑道:“三师兄,多谢你了。“只觉嘴里便如食了甜蜜。陆离道:“师娘这湘夫人剑有一招,师妹可知道么?“余灵衣眉头微皱,奇道:“哪一招?“突觉手上一空,已被陆离夺过湘夫人剑。余灵衣惊道:“三师兄,你怎地这般粗鲁。“陆离不应,湘夫人剑一抖,便有寒光,笑道:“便是这一招‘自相残杀’,你可懂了?“挺剑往余灵衣胸口刺入。余灵衣陡然一惊,见三师兄陆离脸上渐渐是大师兄,又从大师兄脸上见到那师姊面容,她心道:“是了,这是瞳术。以双眼使人陷入幻境,甚至癫狂。“她突然胸口一痛,这一痛顿时灵台一清。只见那师姊已将湘夫人剑刺入一人体内,那人堪堪挡在余灵衣面前。

那人背对着余灵衣,头发蓬松,衣衫褴褛。那师姊一惊,道:“是你?“这“你“字一喊,那人手掌一翻,打在那师姊头维穴上,这头维穴便在额角,入发际角尖处,是一处晕穴。但那人受伤,并没将那师姊打晕,那师姊只是身子一晃,手里那湘夫人剑也拔出那人体内。余灵衣大惊失色,想要说话,那人胸口鲜血已喷洒出去,更有余滴落入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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