栊月追到陆红妆身边，“小姐去哪儿？”
“天下钱庄。”
天下钱庄是天下最大的银号，屹立几朝不倒，从来没有人知道它背后是什么人。陆、段、湛、白四家虽然都有银号，规模却要小上很多，只是平头百姓都更喜欢四家的银号，因为天下钱庄最低的存银数额让他们望而却步，而皇亲国戚和权贵富豪则是更喜爱天下钱庄。
天下钱庄格局大气庄重，让人看了就有安心的味道，大堂里的角角落落无一不是低调的奢华，外行看了或许觉得没什么了不起，懂行的人见了便知这大堂中的东西随便一件都是价值千金的陈设。
陆红妆咋舌，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天下钱庄，虽然以前秦家家财尽存于此，但是都是秦楼一手操办的。而今日来，陆红妆正是要动用秦家家财，虽然秦家六年前罹难，但是钱庄信物一直藏于隐秘处，没叫那些贼人搜了去，今日……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陆红妆虽然是个年轻女子，店中的伙计却依旧热情的迎了上来，并无丝毫轻视之意，这不得不让她对这天下钱庄又高看一层。
陆红妆信步走到柜台前，对这掌柜道：“提钱。”
掌柜微微颔首，“请小姐出示信物。”
陆红妆拉出颈上的红线，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赤金竹报平安，上面刻了些小字，她将金牌解下，递给掌柜。
掌柜仔细查看了一番，笑道：“就是这个，”说着叫过身旁打着算盘的伙计吩咐道，“你去将七年前江南道秦家的账册找来，”伙计应了一声，掌柜这才满面笑容对陆红妆道，“秦小姐请坐，稍后伙计拿来的账册核对好了就可以提钱了。”
陆红妆应了一声，和栊月坐到了大堂的椅子上，一个小伙计赶着过来端上了茶，陆红妆微微一笑，“谢谢。”接过了茶。
茶还是热的。
虽然不是顶好的西湖龙井，却也是龙井中的上品了，泡茶的手法也是中规中矩，陆红妆微微点头，不愧为‘天下钱庄’，对得起这四个字！
很快，掌柜便拿着账册过来了，陆红妆微微偏头看向柜台那边，几个掌柜都在和客人交谈，并没有对谁有丝毫怠慢。
“秦小姐，这是秦家在钱庄的账册，”掌柜翻了翻账册，“从六年前开始就没有交易记录了。”
陆红妆接过账册，里面每一笔交易记载得清清楚楚，心中大概有了数目，“就三万两银子吧，不够的话就再来叨扰掌柜了。”
掌柜笑道：“秦小姐客气了。”
陆红妆告辞了掌柜，带着栊月去了沈含烟的琴行。
沈含烟依旧是一副清美的模样，眉目如远山近水，换了初夏的薄衫，身子略显单薄。
“含烟，近来可好？”
沈含烟把书放在一边，“自然好，这琴行挺赚钱的。”
陆红妆笑道：“你发财了可别忘了我，所以今儿个不就找你提携了么。”
“你这丫头贼精，”沈含烟笑骂道，“没事就不来找我了。”
陆红妆嘿嘿一笑，躲开了，此刻她才看起来像个天真无邪少女，带着一点点娇俏的天真。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沈含烟才正色道：“别闹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我想开一个银楼，含烟你帮我寻个好地方，银子不成问题，你做个明面上的掌柜，照看着些。”
沈含烟略一思索便知缘由，四下看了看店中除了栊月并无别人，这才放心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建立起来自己的势力吧。”
陆红妆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好，既然你如此信任我，又肯出这个钱，我必须帮了，”陆红妆正要道谢，沈含烟却突然面色一正，“赚钱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推脱呢？以后你有这样的好事，直接来找我便是，我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沈含烟这般大义凛然的说辞和气势，倒是让陆红妆怔了好半天，她明明这样爱财的，却偏偏这样说，不由咯咯笑起来，“好。”
陆红妆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除了在沈含烟面前——她和沈含烟相见不过寥寥数面，却和相交多年的姐妹一样亲近，陆红妆认真思考过，得出的结论不过是两人身上的气质特别相近。
思绪飘了回来，沈含烟还是一副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陆红妆更是开心。只是她不知道，多年后，沈含烟真的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那时多么希望，今天的含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早知道今天不要答应她。
只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笑了半天，陆红妆这才正了正神色，“这个银楼盈利你都拿着，只需要我需要银子的时候能有就好。”
“这怎么成，我不过是帮你无事打理一下，怎么好意思拿着你的盈利。”沈含烟上一刻还是一副爱财如命的样子，此刻却也是肃了眉目。
陆红妆笑道：“你别以为我不懂，这点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我不过是出个银子，可是大大小小的事务可都需要你打理，这打理起来也不是轻松的事情，样样都要你操心，”见沈含烟还要开口，陆红妆忙道，“再说，我们这样的关系，这些还用分得这么清楚么。”
沈含烟这才颔首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只是以后你想起来，可别想收回我口袋里的钱了。”
陆红妆管沈含烟要了笔墨纸砚，将簪子细细描画出来，沈含烟看了看画，又看向陆红妆的发髻，笑道：“这簪子倒是精巧,可我不记得华京中哪家银楼有这样精巧的簪子。”
陆红妆笑道：“好眼力，我是想要找这做簪之人做银楼的师傅。”
沈含烟明白了陆红妆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华京中的银楼并不少，几家老牌银楼都有稳定的顾客，她们若想短时间内有大量顾客，就必须在其他地方动心思，而这支簪子的奇巧精致，无疑会得到许多年轻媳妇的喜爱，而年轻媳妇，又多数是沉不住气的，从他们嘴里得到消息，无疑要容易得多。虽然不能保证准确性，但是日后情报网建起来，就没什么顾虑了。
沈含烟虽然早些年就摆脱了花家和陆家，也想过要建立情报网，可是实在苦于她虽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却也是个世家小姐，名门贵女，对于身份看的重要，也颇有门第之见，以前觉得商人是贱业，花家虽然没落，可她毕竟是名门贵女，论起身份比起蓝柔郡主也不差毫分，自然不屑于如此，加之不懂其中门道，所以这生意总是做不起来，而陆红妆从小跟随秦楼，虽然没有亲自经营过，这其中门道却要清楚得多。
如今沈含烟已经想的通透，陆红妆又是懂行的，两人在一起，想来不会差。
沈含烟道：“我们先将银楼开起来，找这个师傅的事情可以稍缓一缓。”
“只是……”陆红妆沉吟了一番，“开银楼的地界也不好找，如今华京寸土寸金，大半好地段都是官家娘子开的。”
沈含烟笑道：“这就交给我了，保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段。”
陆红妆将银票拿出来，“这是三万两银子，你拿着吧，不够的话差人给我送个话就成了，如今的身份，却是方便了许多，”说着，陆红妆便起了身，“我这就去陆府去了，在外面太久只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