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格子洒下，胭脂眯了眯眼睛，估摸着陆玉澜已经起床了，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披上件白色厚棉布的斗篷，向正堂走去。
果不其然，陆玉澜已经坐在那里用早膳了，珍珠在一旁侍候着，看到她来了，便挥手示意珍珠出去，“你倒是心急。”
胭脂并不理会他的风凉话，只盼望他早点把东西给她，陆玉澜见她的样子，突然沉了脸，道：“你既然与我们合作，那么你在拿到了消息的同时，就要做点什么。”
胭脂眼见陆玉澜眼中浮现的一丝玩味，心中略感不安，没有说话。
“我要你做大公子的侍妾，”陆玉澜拿出一个荷包，“先别急着拒绝，这是钱家送来的消息。”
胭脂接过荷包，手指微微颤抖，她定了定神，从荷包中拿出一张纸。
明明只是一张纸，分量却极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胭脂沉默地看完，走到桌边燃起了一支蜡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手中的纸寸寸成灰，这才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丝薄凉惨淡的笑，“我去。”
陆玉澜看着胭脂唇边的笑容，竟然有了那么一丝恍惚，半晌，陆玉澜才回过神来，“你把这些点心送给大哥吧。”
胭脂接过食盒，道：“到时候是翡翠来传话吧。”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转身出了门。
“重华苑。”胭脂喃喃道，看着这三个字，明明是墨色，却格外刺眼。她眯着眼睛，快步穿过了院门。
重华苑是一个三进的大院落，走进院中，便是一小片竹林，一样的细雪铺地，却有不一样的风骨，只是……这样的翠竹白雪之景，怎能出现在这种人的院子里，胭脂冷笑一声，快步走向堂屋，令她奇怪的是，行了一路也未见到半个丫鬟。
胭脂刚要敲门，就听到堂屋中传来了一阵嬉闹的声音，胭脂踌躇一下，敲了敲门，许是里面太吵，半天也无人应答，胭脂只得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半晌才有一个丫鬟开了门，面上带着些许不耐。胭脂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男子正在和丫头们调笑，胭脂恍若未见，行礼道：“胭脂见过大公子，”言毕，直起身来，继续道，“四公子柴我来送些点心。”
陆玉泓见是胭脂，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胭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公子，肤色很白，却是略带着病态的苍白，嘴唇也略微发白，一看便知长年沉迷于酒色，只是相比四公子，陆玉泓更像陆昕。
“亏着四弟总是想着我，”陆玉泓的眼睛一直盯着胭脂，话锋一转，道，“四弟怎么也舍得让你过来，当初他撒泼耍赖也要胭脂姑娘你呢。”
胭脂面上浮现一丝羞涩的酡红，略略低了头。陆玉泓心中一荡，眼光又迷离了三分，“胭脂姑娘今儿个就在重华苑用饭吧。”
胭脂犹豫道：“清欢阁那边的事情还没完呢。”
陆玉泓本来见到胭脂那犹豫的样子心中稍有不快，然而听到胭脂之后的话，知道她是回去清欢阁做事而不是紧着陆玉澜，心中又极是喜悦，但是他深知不可对她逼迫太紧，俘获美人芳心也是要按步骤来的，便道：“那我就不留你了，免得四弟事后找我算账。”
胭脂眉目含嗔地看了他一眼，行过礼便回了清欢阁。
好容易捱到晚上，胭脂便将栊月拉进了东厢房，栊月见胭脂脸色有些不豫之色，着紧道：“小姐，你怎么了？”
胭脂关上门，沉声道：“我知道了五年前的一切真相！”
栊月急道：“是怎样的？老爷夫人是被人陷害的吗？”
胭脂面上带了一丝愤恨之色，道：“都是——”刚开了口，突然想到这样不合适，便压低了声音，“五年前，是大公子指使的！”
“大公子……”栊月脸上带了些许迷茫，“你是说……陆家大公子！？”
胭脂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能这样做的人，非富即贵，只是不知这陆家与我爹爹有何恩怨。”
栊月道：“不管有什么恩怨，记得他是我们的仇人就是了！”
胭脂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极是疲累，“接下来我要报仇，你愿意跟我一起么？”
“小姐做什么，我都支持！”栊月想起昔日秦老爷对自己的好，丝毫不亚于胭脂，她和胭脂还有栊烟一处长大，早就亲如姐妹了，胭脂做什么，她自然支持，更何况是为了待自己极好的秦老爷报仇了。
胭脂点了点头，轻声道：“只是，无论报仇成功还是不成功，你都要好好活着。”
栊月突然有些心酸，声音里带了些许哽咽，“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
胭脂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哀戚，“五年前，陆玉泓花重金雇了杀手和黑风寨……”
栊月叹息一声，不愿去想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二人静坐许久，胭脂才道：“睡吧，我们今后要做的，还有许多呢。”栊月闻言默然，二人躺了下去，不发一言。
胭脂辗转许久，终是睡不着，心中一直有恨意在滚动，她爬下床，披上白日里那件白色厚棉布斗篷，从角门走入后院，她知道后院的东厢房放着些酒。
她小心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抱起一坛烧刀子，直向陆府西南角走去，那里是映月湖，是月溪流入的地方，周围有好些柳树，晚上一般是没人去的。
横跨映月湖的是曲曲折折的玉带桥，中间是一座小亭，夏日里坐在亭中赏荷消暑是最好不过了，如今的湖水早结成了冰，不过白日里那些管事的孩子们时常来这里玩罢了。
胭脂坐在亭中，整个背部都有些寒意，她捧起酒坛，冰冷的酒顺着喉咙一直到胃里，却是火辣辣的感觉，胭脂忍不住咳嗽起来。
如此喝了大半坛子，竟然也不是那么冷了，身子泛起热气，平日里尽量收敛的眼眸此时尽情展现，媚色流转，眼神迷离，她拎起酒坛，脚步踉跄地走向亭子外。
转过一处湖边假山，一抹青色身影映入眼帘，只见一人坐在地上，披着青色棉布的鼠皮斗篷，脚边一坛酒已经空了，手中还提着一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