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与冷宫同处于北宫,这里常年湿冷,而且两座如同活死人墓的宫殿毗邻,不是宫人受戮惨叫,就是废弃的妃子呜咽啼哭,宝若被带进来时,一切静的吓人,只有风孤独的穿过一座座院子,宝若便沿着长长的地下走廊,映着两边忽明忽暗的烛火,穿过一间间囚室,那些地方仿佛就有许多眼睛望出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宝若便被叫起来,先是典狱总管一番威吓,然后便被派去干杂活,活儿虽然不重,但宝若向来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一上午干下来也累的腰酸背痛,巳时过了,才领到一点点残汤冷羹,宝若又饿又累,但却没有胃口,周围一片杂乱,新进来的犯人有的啼哭,有的叫嚷,再混合宫人的叫骂鞭打声,冲得宝若头昏脑胀,忽的眼前一黑,宝若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宝若迷迷糊糊的只觉口渴,浑浑噩噩中,仿佛有人抱着她,然后唇边便尝到一股清甜,宝若贪恋的享受着,慢慢的也就清醒过来,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在慎刑司中受苦,那么现在又是在哪里?宝若猛地睁开眼睛。
窗棂透出来的光,刺得宝若想流泪,她略微用手挡了挡,这才看清自己果然在一间小屋里,触及身后的柔软,宝若忙坐起来,这才看清抱着她的竟然是宇文澈。
看到宇文澈,宝若心里一下子涌起的万千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宇文澈怀里大哭起来。宇文澈眼里升起无奈和心痛,轻轻拍着宝若的背,任由宝若放声大哭,直到宝若哭得累了,他才轻轻抬起她的头,唇便吻上那些细碎的泪水,吻上红肿的眼睛,吻上干涸的唇。
宝若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突然见到一方绿洲,那是喜悦,是感动,也是希望。
直到宝若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两人才不好意思的分开。宇文澈浅笑道:“可是饿了?”
宝若红着脸点点头,宇文澈轻轻一笑,伸手便提过桌上的篮子,揭开来里面居然一样样都是宝若喜欢吃的点心,宝若饿的也不顾形象,伸手便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果不其然,点心噎得宝若直咳嗽,宇文澈一边递过水,一边拍着宝若的背笑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吃不好,特意给你带来的,你慢点吃。”
宝若一边喝水一边点头,好不容易咽下去了,看一眼宇文澈又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伸手拿起糕点,眼光却瞟向墙角,一口一口斯文的吃起来。
宇文澈忽的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早点赶过来,事情太突然,我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你再忍耐些时候。”
宝若低着头,半响才开口问道:“其实是你救的我是吗?徐美人也是你找来的是吗?”
宇文澈轻轻点头,“你被带走后,崔嬷嬷便赶过来告诉我,幸而我还未离宫,并且丁勇已经告诉我冷宫失火的事情。”
宝若抬起头来认真道:“那么徐美人呢?她为什么肯帮我?”
“她不是帮你,她是帮自己。”见宝若不明白,宇文澈解释道:“冷宫徐氏的确是徐美人的姐姐,在徐美人进宫前,徐氏已经封妃了,可惜卷入宫中一件是非,被打入冷宫,之后徐美人进宫,徐美人因为从小被过继给堂叔,因而大部分人并不知她们原是姐妹,昨晚丁勇救出浣夕,原来浣夕就是为了替徐氏取出一件重要的信物,才被困在火场,丁勇救下她以后,她便央求丁勇带出冷宫,交给冷宫外的徐美人。丁勇跑来告诉我这一切,加之我之前查过妃嫔们的底细,因而我知道徐美人在乎什么,于是我便去找她。”
“她怎么肯?为了救我,要冒那么大的风险,还削位降为美人?”
“因为,她要保住她姐姐。”
宇文澈看了一眼宝若低低说道:“若我没猜错,那火必是有人故意放的。若不是丁勇,她姐姐也早就死了。她护不了的,我可以护住,所以她必须帮我救你。”
说罢,宇文澈又看向宝若,心疼道:“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可惜我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你为什么那么傻,就算你说出丁勇来,我也可以救你。”
宝若眼里盛满感动,她伸手捂住宇文澈的嘴道:“我心中一直想你会来救我,所以我也要为你尽一份力,你果然就来了。”
宇文澈温柔的把宝若揽进怀里,柔声说道:“以后你做什么都不要顾及我,你只需好好让我来守护你便好。”
宝若便又落了泪,一颗颗都浸进宇文澈胸口的衣衫里。
温存的时间一会便到,待宝若吃过东西,宇文澈便着人送宝若回去,临走前,宇文澈坚定的话语,再次给了宝若无穷的信心,直到很久她想起那句“放心”依然还会悸动。
第二日,宝若正在院子里切着饲料,突然慎刑司的大门打了开来,几个太监抬着一个架子走了进来,行至院中间,几个人便将架子放在地上,慎刑司的宫人便过来做交接,宝若离得近,只见架子上似乎躺着一个人,白布忽的散了开来,一张灰白肿胀的脸便呈现在宝若面前,宝若“啊”的大叫一声,向后跌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忽的她想起来这个人,竟然就是那天夜里撞见的小太监,虽然尸体发胀有些面目全非,但宝若记得他眉心那颗痣,宝若顿时惊得手脚冰凉,夏日里炎炎的阳光却像一点温度也没有的洒在她的身上,宝若发疯般指着尸体大叫:“就是他,就是他。”
可是周围的人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没有人过来询问,也没有人拉她一把,那几个人交接完,另一拨人过来抬着架子木然的离去,只剩下宝若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直到晚间,李福广带来皇后的懿旨,宝若和一干沁心殿发配过来的宫人们一道被宣布解除嫌隙,宝若恢复原职,沁心殿从上到下皆因照看有失,被罚了例银。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沁心殿的宫人满脸欢喜,宝若木然的接旨,她本来以为还应该受审,至少她找到了那个报信的太监,可惜还没人给她证明清白的机会,她便无罪释放,这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自己却险险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李福广宣读完旨意,转身便要走,宝若忙紧跟几步叫道:“公公请留步。”
李福广呵呵一笑,转过身来笑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啊?”
“我想知道,娘娘查出是谁加害良媛了吗?”
李福广嘿嘿干笑两声道:“左右与你们无关,竟然是太**里另外一个侍妾因为嫉妒下的手,哎哟,作孽哦。”李福广说罢,还不忘假惺惺的擦一把眼泪。
宝若还想问关于死去的小太监的事,李福广拂尘一甩,拦住宝若道:“我说宝若姑娘,既然同你无关,你便明哲保身,勿要多问,好生回去吧,杂家还要回去复命呢。”说罢,不再搭理宝若,带着随从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