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若一边采着丁香,一边构思着宇文珏未来的府邸,想起和宇文珏斗嘴嘴角便不自觉的翘起来。宝嫣带着檀香路过丁香园,正看见宝若这幅摸样。想着二姨娘的病情,宝嫣不觉十分烦恼,于是慢慢走过去,宝若竟未发觉,半响,宝嫣冷冷的开口道:“薛司藉何事这么高兴?”
宝若吓了一跳,惊得篮子差点掉在地上,转过身一看,竟是自己的二姐,不过两姐妹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分开而有好一点,宝若知道这段时间,二姨娘患哮喘,动不动就要请大夫,有时还会劳动宫里的太医,看宝嫣的脸色,只怕还未见好。于是,宝若也不打算招惹她,恭敬的放下篮子,俯身道:“薛良媛万福。”
宝嫣不叫起来也不说话,宝若只得咬牙半蹲着。许久,宝嫣慢慢道:“起吧,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
宝若站起身,微微垂着头,恭敬的让在路边,宝嫣往前走了几步,看方向竟像是往崇德殿去,果然,宝嫣走了两步,突地微侧了侧头,瞟了一眼宝若道:“拿着你的篮子,跟我来。”
宝若心中疑惑,但还是顺从的提着篮子跟上。到了崇德殿,眼尖的怜心早就沏好了茶,宝若引着宝嫣到暖阁坐下,怜心便端着茶进来,宝若接过来亲自送到宝嫣面前,轻轻道:“薛良媛请喝茶。”宝嫣却心不在焉的,接过茶抿了一口,也不放下,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宝若轻声道:“良媛有什么烦恼事吗?”
宝嫣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的没有了往常的尖酸刻薄,只是满含忧虑道:“我娘哮喘犯了,一直不见好,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医书记载有偏方的?”
宝若皱皱眉,思索片刻才道:“医书倒是很多,只是专治哮喘的,一时之间还不好找,不如这样,我找几本医书,良媛可以带回去找找看,我在这里找其余的书,一有信息我便告知良媛如何?”
宝嫣忙点头,看宝若这么热心,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挤了个勉强的笑容道:“谢谢你了,宝若。”
宝若笑道:“不必客气,都说是自家人了。”
宝嫣也笑笑,顿了顿,还是伸手握了握宝若的手。宝若便拉着她到书库里,宝若挑了几本较全面的医书,叫孙由捧了,跟着宝嫣送去太子居住的东宫。
送走宝嫣,宝若深呼一口气,也捧了一本书,回到宿舍里翻看。
入夜,等宫女太监们都睡熟了,宝若便携了个篮子,提着些酒菜,悄悄沿着花园墙根,来到与冷宫交界的月华门。宝若见左右无人,便轻轻扣了扣门廊。果然内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是我。”宝若压低声音回道。
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门打了开来,宝若闪身进去,那人左右看看,又把门锁上,便大步走进一间屋子里。宝若跟着进去,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只见那个男子一身侍卫打扮,身材健硕,眉宇坚毅,他随意招呼宝若坐下,回身挑了挑油灯,屋里便亮起来,宝若打开篮子,一样一样的把酒菜摆在桌上。男子一见酒菜,便笑起来道:“看来今夜丁某又有口福了。”说完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嘴里连道:“好好好。”伸手便操起酒壶喝了一口。宝若笑道:“你慢些,又没人跟你抢,酒我带的不多,怕你喝醉了,误了差事。”
那人喝了一口酒,叹息道:“这里是冷宫,哪来那么多差事,不过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罢了。”
宝若道:“你也不要灰心,这世上总有你不知道的机遇的,只是目前没赶上罢了。”
那人呵呵一笑道:“也只有宝姑娘肯跟我说这些,只愿宝姑娘一朝荣宠,能提拔提拔丁某。”
宝若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眼前这个人叫丁勇,只是冷宫里一个普通的守门侍卫,他们俩认识也颇凶险。一日夜间,宝若正在案前看书,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异动,宝若心中奇怪,便起身打开门,一个黑影“嗖”的便窜进来,伸手掩住宝若的鼻口,顺便抵住大门。宝若吓了一跳,但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听远远的传来一阵喧嚣,而眼前这个人黑巾罩面,怀里鼓鼓囊囊,宝若猜怕是遇上“佛爷”了,有些“佛爷”是受生活所迫,出来做事向来劫财不害命,但也有些是纯粹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宝若摸不清眼前这个人属于哪种,不过目前之计唯有先稳住他,不然他抵在自己腰间的刀,随时就能要了她的命。宝若轻轻的挣了挣,使劲冲那人眨眼,表示自己有话说,那人迟疑了一下,慢慢拿开掩在口鼻上的手,但腰间丝毫没有松劲。宝若使劲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缓了缓低声说道:“你不放开我,一会侍卫过来查看也一样跑不了。”
蒙面人低低的说道:“跑不掉也先拿你垫背,要么你就助我逃出去。”
宝若轻叹一口气道:“我们上床……”
“啥?”那人胸膛一挺沉声道:“某乃堂堂男子汉,岂可欺辱妇女,你不必这样。”
宝若翻了翻白眼,无力道:“我是说躲在床上……”
蒙面人身体一僵,宝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猜到他现在的表情必然十分精彩,眼见着喧哗声越来越近,宝若拉了他一把,低低道:“来不及了。”
那人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教条礼仪,抱起宝若躲进被子里,也就在这时,门外那些人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叫着“开门”,宝若一把揉乱头发,一面扯了扯褥衣,外面的人等不及,一把就撞开宝若的大门,一开门,正看见宝若睡眼惺忪、春光乍泄。宝若装着惊恐的样子,“啊”的一声搂着被子,蒙面人就靠着她,躲在被子底下。侍卫突然见到这个场面,也有些惊慌,忙退出房间,只剩下一个领头侍卫以及刚刚赶到的任公公,任公公战战兢兢的穿过带刀侍卫走进来,见到宝若,便不留痕迹的挡在侍卫长前面陪着笑道:“凌侍卫长,今天这是什么事啊?”侍卫长凌风看了任公公一眼,抱拳道:“任公公,我们追逐一个冷宫出来的小偷,追到这里便不见了,按理是要搜一搜的,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公、姑姑们多担待。”说罢看了宝若一眼。
宝若怒道:“若是主子们的房子,你们也这样随便闯进来么?”
凌风被堵的涨红了脸道:“我们敲门,见姑娘你一直没开,所以几个不长眼的手下就撞了进来,姑娘请见谅。”宝若冷冷道:“今夜我有些不舒服,所以睡得实了些,若没什么事,你们就走吧。”
凌风身形不动,左右看了看,又望着宝若道:“姑娘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宝若冷笑道:“我都说了,今天不太舒服,所以睡得沉,连你们那么大力的拍门都听不到,还能听到什么异响。
凌风面上微红,讪讪道:“此贼不找出来,对姑娘的安慰也是有危及的,请姑娘配合。”
宝若大怒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搜我房间么?我好歹也是女官,你们深更半夜这样闯进来,还有半点皇室尊严吗?我说过了,我这里没有,若你们再耽误下去,只怕那贼人也该逃出宫去了。”
任公公在一旁对凌风附耳道:“凌侍卫长,女官不同于宫女,家里都是有品级的,说不准上面就有什么关系,司籍房间就这么大,一眼就能看完,再说司籍衣衫不整,再待下去只怕不妥。”
凌风一听,似有所顿悟,忙对宝若抱拳道:“今夜多有得罪,请姑娘海涵,凌某告辞!”说罢招呼起手下出去。任公公一路送到院子,就在院门口对宝若道:“宝若姑娘,你好好休息吧。”
宝若也回应了句“谢谢任公公”,只听得任公公脚步渐渐远去,宝若才松了口气。蒙面人翻身坐起,对宝若一抱拳道:“多谢姑娘仗义相救,”说罢整理一遍衣服,就打算出去。
见蒙面人要走,宝若忙拦住道:“我见你是个好人,所以才救你,这会出去,只怕那些人还没走,不嫌弃的话,就多呆一阵子。”
蒙面人想了想,点头称是,便走在桌边,目光只盯着墙角。
宝若披上衣服,见他的样子暗中好笑,慢慢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开口道:“我见你不是个坏人,为何出来偷东西?莫不是家中有什么困难?”不等蒙面人回答,宝若又说道:“能到宫中来偷东西的,你也不是平常人,我瞧你的佩刀跟那些侍卫的还挺像的呢。”
蒙面人身体一震,拔出刀就指向宝若,宝若面色无惧,冷冷的道:“你若是有把握杀了我不被人查出来,就尽管下手,我既然救了你,那么识破你的身份,就不会出卖你。”
蒙面人一愣,随即收起刀低低的笑道:“倒是个女中丈夫。”说罢一把扯掉面巾,站起来对宝若抱拳道:“在下丁勇,冷宫里守门的侍卫,谢姑娘相救。”
宝若笑道:“丁大哥果然是个汉子,我没救错人,我叫宝若,是此间司籍。”二人客套一番,宝若便问起丁勇何以做起偷窃来,丁勇叹口气道:“我凭着有些武艺选进宫里,谁知家中没有后台,自己也不会阿谀奉承,几年了也还是个冷宫侍卫,平时没事便爱去赌钱,结果在外面欠了债,一时迷糊便走了错道。”宝若点点头又疑惑道:“听侍卫说是从冷宫里追你出来的,这冷宫里有什么好拿的?”
丁勇顿了顿,看了看宝若才道:“我也奇怪呢,按说冷宫里是最穷的地方,可是昨天值班,我本来睡下了,但肚子不舒服,就去了趟茅厕,回来就见有人在墙角递东西,我觉得蹊跷,就没去阻止,见里面的人接过包袱,一打开竟有好多的金银珠宝,我便起了贪念。”
宝若奇道:“可看到是什么人在交接?”
丁勇低声道:“外面的人我看不到,但里面的人我可看得清楚,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