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珍馐佳肴,云皓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令人垂涎的香气。桌前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他身旁还有六位身着华服的女子,个个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肤白唇红,眉目间透着优雅的贵气。
云皓一时怔住,这么多夫人,哪个才是槿晨的娘?
“爹!”
见槿晨进来,男子两道入鬓长眉一弯,声如洪钟,“晨儿,你回来了!”
槿晨拉了云皓过去,道,“爹,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云皓!”
“哦,是户部尚书云大人的千金?”范九爷上下打量了云皓一番,精亮的眼中是商人特有的狡黠阴险。他赶紧笑着点头,“快请坐!”
云皓规规矩矩地坐下,槿晨看着一桌姿色各丽的女子们,开始介绍起来。
“这是我娘!”
紧挨范九爷坐的女子便对着云皓温柔一笑,她年纪不过三十五六,比别的女子都多了份成熟的韵味,温婉高雅。
“这是三姨,四姨,五姨,六姨,七姨。我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年纪都还小,所以不跟我们一起用饭!”
云皓一一认识,脸却越笑越僵——照这样看来,槿晨以后也会三妻四妾娶上好几个了?想想以后要是跟一大群女人小孩生活,整天吵吵闹闹互相算计,依云皓的性子,不是抽刀抹了她们的脖子,那就必然是云皓自我了断。
正吃着饭,云皓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向槿晨小声问道,“怎么没看见二……”
话还未说完,槿晨突然撞到了云皓,汤一下子泼出来,烫得云皓手背立刻红了。
“槿晨,你怎么这样失礼!”范九爷脸色一沉,赶紧吩咐了下人过来,拿冰凉的帕子给云皓敷上一会儿,又再抹了些烫伤药。
“我没事,槿晨也不是有意的,伯父就不要责怪他了!”云皓觉得疼痛有些缓解,忙替槿晨说好话。她心里清楚,槿晨不是冒失的人,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好不容易吃完饭,云皓被那样紧张尴尬的气氛弄得快要窒息,虽都是些美味佳肴,云皓却跟吃莲心一样苦涩难咽。
槿晨没有说话,带着云皓七弯八拐走了好久,才来到了一处安静的花园。
“槿晨,你说话啊!”云皓受不了槿晨这样沉默,从吃饭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过。
见四下没了人,槿晨才终于看了云皓一眼,表情复杂。云皓更加忐忑不安,莫非自己真的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是要问我怎么没看见二姨吗?”
云皓点头,抬眼偷偷瞧着槿晨,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心里不由猜测起来,难道二姨是个不祥的人?或者,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二姨就是我娘。”
槿晨的这句话,惊得云皓合不拢嘴。
“那,那大……”
“不在的那个是大夫人,她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槿晨说着,拉了云皓往园子里面走,“跟我来。”
穿过缠满了葡萄藤的走廊,便看见一座别致的小阁楼,前面是个缀满了青叶的莲池,偶尔还能见着鱼儿浮上来,荡起一圈圈水波。
“问莲阁?”
云皓眼前一亮,没想到在奢华的范府还有这样清幽的地方。
槿晨推开门,温柔笑道,“此乃寒舍,云小姐请!”
云皓满脸惊喜,跟着槿辰进了屋。都说江南范九爷富可敌国,他的儿子倒是这般高雅清淡,确实很难得!
房间里陈设一样素雅简洁,云皓到处逛着,进了书房。只见墙上挂了一副画,朱红的木槿花开得浓艳,旁边写了一行飘逸俊秀的字——“槿花不见夕,荣落同一晨”。
云皓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很是熟悉。仔细一想,就高兴地叫嚷起来,“槿晨,槿晨!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嗯!”槿晨笑着点头,看着那副画,神色却又一下子凝重起来。迟疑了片刻,他才慢慢说出一句话。
“云皓,其实这里面是两个人的名字……”
“两个人?还有谁?”云皓不解,看槿晨脸色不好,心里一想,难道跟那个大夫人有关?
“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叫槿夕。”槿晨轻轻叹出一口气,看着那副画,二十年来的所有回忆全部涌到了眼前……
“大姨叫童若翎,是我爹的正室。二十年前她跟我娘同一天产子,可惜她是早产,生下孩子没多久便去世了。我爹此生最爱的人就是她,因为她的死,我爹曾经酗酒度日,堕落不堪。所以,大姨虽然去世了,可她的孩子仍然是嫡子,将来会继承范家的家业。我十二岁就离家进京,到后来我娘才成了正室。”槿晨微微一笑,带着苦涩和无奈,“大姨生前很喜欢槿花,这副画是爹让最好的画师专门为她而作。都说槿花朝开暮落,晨夕之间不可共存。不知是不是这诗的缘故,我跟槿夕真的是自幼不睦,从来没有在一起平和相处过,性格举止也完全相反。可是不管槿夕怎样乖僻顽劣,我爹最疼爱的始终只有他。”
云皓愣住了,难怪槿晨的娘虽然身为正室夫人,但槿晨却不能留在苏州继承家业。范九爷也必是个多情之人,纵然六个妻妾如何美艳,也抵不过他心中的那一个女子吧!
“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有个同岁兄弟?”云皓有些不明白,槿晨居然瞒了她这么久。
“我不想你知道他!”槿晨突然一把抓起了云皓的手,双眼通红地盯着云皓,很是激动,“云皓,答应我,不要跟他接触!不要认识他!”
云皓的手被槿晨抓得生疼,她惊恐地看着槿晨,吓出一身汗,“为,为什么?”
“因为每一个接触他的人都会受到伤害,我不想你也那样!答应我!”
“嘎”一声,云皓疼得钻心,只感觉手腕快要被他折断,连忙点头,“好,好,我答应你!”
槿晨这才慢慢松了手,努力平伏着急促的呼吸,片刻后才冷静下来。看着云皓眼中噙泪,槿晨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赶紧拉了云皓的手轻轻揉起来,“对不起,是我刚刚太大力了!怎样,还疼吗?”
“不疼,我没事。”云皓咬着嘴唇,不敢想象方才槿晨失态的样子。她看着那副画,心中不由疑惑起来——那个槿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把温柔平和的槿晨变得如此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