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话,林沐凡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他道:“道长带我去那地比较幽静,想必是故意阻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姑娘又何必亲自踏足此地扰了佛家的清息。”
沈明伊蹙眉,只当老实的禀明了心中的担忧。
“你是说…沈家的二公子沈宗清?”林沐凡反问了一句。
沈明伊连连点头,索性也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我家公子自由身子虚弱不适,很小就被老夫人带去了庙中休养,但是老夫人却丝毫不透漏我家公子的消息,奴婢担忧的很,只得每日悉心的吃斋念佛已保公子的平安,可…可谁知前几日突然从道长口中听到了公子的下落,奴婢非常欣喜,望一日能寻得,自然感激不尽。”
“说哪里的话,”林沐凡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笑了笑,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沈明伊,毫不顾忌的问道,“沈家的一个婢子可当真尽职尽责,主子丢了就似连自个的心都丢了似的。”
沈明伊本是念着他人小又是纨绔不灵,较为好骗些,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唐突的说出这番话来,虽说说着无意但是听者有心,她面色一红,方才想更正面前人的言语过失,却突然又思索了一番,索性顺接了下去他的话。
“让公子见笑了,但…但奴婢只当二公子是主子罢了,身份地位不敢高攀。”她说话之中为了隐奈着心中的不安,微微的垂下头去不做言语,从外人看来到似一个娇羞的姑娘一般。
林沐凡当真了,笑着拍手:“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本少爷就帮了你这个忙,若是那日沈宗清不愿娶你,那么你就随着我罢。”
真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她暗自腹诽,却无可奈何,能否找到二哥的消息全依赖面前的这位公子。
夜色凝厚,如幕帘一般垂降在雾霭霭的天空,密不透风。透过漆红的格兰窗子往下看去,繁华的小巷口联缀一片的光晕,绵延而看不到尽头。
来来往往几个裹在貂裘内吟诗作对的公子哥儿倒是一幅悠闲的模样,手晃折扇翩翩然如神人一般,手一比,一曲流畅的诗句随口拈来,引来一阵子的啧啧惊叹。阁台之上,烟云偷偷的趴在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听得颇是入神。待到两个粗布麻衣的小哥儿上楼的咚咚声,烟云忙提了裙摆赶回了屋子。
屋内没有点灯,只在内室的茶桌上摆着一个燃了大半的蜡烛,沉闷闷的一片,和外日的繁华盛世处于两番模样。烛光伴着流动的空气摇摆不定,屋内一片影影绰绰。内侧靠在垫子上的女子手抚扇页有些失神,将手中还有余温的茶盏握于掌心间晃了几下,倒不曾记得喝起。
烟云喟叹:姑娘又在发呆了。她垂首而立,神态恭敬可掬,凑过去细喏的唤了一声:“姑娘。”
沈明伊回神,侧过头去,递过了杯盏,吩咐道:“烟云,去帮我换杯热茶。”
烟云点头称是,开了窗子的一角。待到又新鲜的气流隔缝而入,屋内浑浊的气息干净了许多,方才心安。她还记得临走之前许娘子好生交代过得,小姐体寒,长日累月的生病嗜药,见不得大风。拉好了帘子,烟云从瓷瓶子里绕出一颗酸甜可口的梅子藏在杯盏之下,换上了一杯热茶。
白溪啜了一口,皱起眉来,敛了眸子盯着杯盏里的梅子。
烟云有些急促不安,头低的埋在了胸口,解释说:“见得姑娘几日食欲不佳,是烟云擅作主张了。”
听闻此话,沈明伊唔了一声不做什么动作,照例喝起了杯中的水。
出门已经三天了,与元贞道长告辞那日道长的脸上到无什么些许波澜,似乎早有预料。可这几天除了游玩便是四处住店并无余的动静,不知要去往何处,更不知那地还要再找多久。
一夜又是浅眠。
二日日头高悬,烟云在池塘旁连连跺脚,林公子身份尊贵不可拂了他的面子,但总担忧姑娘的安危,扯着她袖子堪忧的言道:“姑娘,今日就别滑舟了,走走便好。”
这位公子哥看似好的涵养,却实则孩子气的紧,每日除了拉着姑娘四处游玩,还趁机讨要姑娘便宜,端茶送水洋洋伺候,当真是把咱家姑娘当成老妈子一般。姑娘却更是气人,任劳任怨的,当真是过腻了被人伺候的日子?
沈明伊摇摇头,简单交代了烟云几句话,小丫头一溜烟的转头跑了回去。
“烟云姑娘可是有事?”冷不丁的一句发问,林沐凡细长的眼眸里夹杂着一丝不经意的笑容,紧盯着烟云归去的方向。
沈明伊沉声应了一句,言说:“我落了一些东西在轿子里,她去帮我取来。”
他在船头划船,她坐在船尾,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很远。沈明伊似乎一直刻意的与自己保持距离,林沐凡见状失笑的摇摇头,破了周围静谧的气氛:“沈明伊可会唱歌?”
一看姑娘脸色微变,忽而换了一句,轻声道:“那…沈明伊可否为我唱一曲,好山好水也就为这助兴罢了。”话语的意思是,山水在无言难读我心意,愿君歌一曲聊以解怀。
沈明伊沉吟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一开嗓子轻念几句清词来做开调: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助兴词一过,细细浓浓的唱出一首曲子来,是首江南姑娘的闺阁小曲,声音婉转清脆,但曲风十分凄凉,却带着一番解不尽的一番愁苦。
曲一过,林沐凡率先反应了过来,似有哀恸的情绪在眸间划过,轻叹了一声:“这曲是好,只是太过悲凉。”这话像是说给沈明伊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沈明伊眼眸暗了暗,也不曾说什么继续坐在了原地。
一个浪头突然滑过,掩着水中的小船趔趄了几下,竟然在水中失去了方向。小船可怜兮兮的在水中飘荡着似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摇摇欲坠。
天,说变就变,转眼间已经阴了一大片。
林沐凡心里一慌,他何曾想到这么晴朗的天气怎么会突然遇到了暴风雨。转头看船尾的沈明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所处的位置万分危险,稍微一个不留神就要跌倒在水中。
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沈明伊咬紧牙关大脑空白站在原地,船尾一摇,她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滑到水中,她脸上表情难看,扒紧了一侧的船栏,心中五味陈杂,即来随缘,缘起缘灭,就当是白捡了那么多天的重来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