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峙现在是张家商号的五大总管之一,主要负责和南方的粮食交易,这几天正好运送一批粮食回来,这会儿听到主家召唤,直接就小跑着过来了。
“宋兄,你还记不记得,大概是去年什么时候,河东卫家的人有事求到过咱们商号?”张泽为宋峙斟满一杯热茶,开口问道。
“当然记得,那次还是我负责和他们接洽的,事情的经过不是已经禀告东主了吗?”宋峙丝毫没停顿,瞬间记起了那件事,商人就要记性好,尤其是没有电脑的古代。
“呵呵,当时没有放在心上,你办的事我还需要操什么心,”张泽尴尬的笑了笑,小小捧了对方一把:“你再把那件事详细的说说。”
“不就是人参吗?咱们卖给卫氏六株高丽老参,嘿嘿,这转手之间就赚了三千金,”说到得意处,宋峙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对,就是人参,他们买了做什么,你知道吗?”
“当时为了抬价,我说这人参乃是京师贵人订购的,不对外转让,那管事的差点给我跪了下来,说他们家公子快不行了,求咱们转给他几株吊命。”
“你知不知道他们公子叫什么名字,还有,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张泽顿时来了精神,如果真是和蔡琰定亲的卫仲道,那这本亲事就有搞头了。
张泽没能把荀家的亲事给办妥,心里老不是滋味,蔡琰和荀梅并论,正好议亲,换做其他的世家千金他还看不上眼呢。
宋峙苦笑:“当时那管事的可能急了,这才说漏了嘴,怎么可能把自家公子的名讳拿出来说,不过那位公子的病情,我倒是略知一二,听那管事的说是体虚阳亏之症,必须要用百年以上的老参调理。”
“赫赫卫氏,居然连人参都拿不出,看来那小子病的不轻,宋兄,你立刻派人前往河东打探,务必要把事情查清楚,”张泽心急,让宋大总管直接负责此事。
而张抗和张裕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们从内心上是反对这种挖人墙角的龌龊事的,但是张拓看起来兴致颇高,似乎对那蔡家丫头比荀氏女还中意,他们也就压下心底的不满,任由张泽行事。
“呵呵,东主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便是,不出三日,便会有飞鹰传书过来,”宋峙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查卫家,但是看张泽如此急迫,当下半点也不敢怠慢。
“等等!”张拓猛地站起来大叫一声,他实在太过激动,连案几被他踢翻洒了他祖父一身茶水都没发现。
张裕大怒,呵斥道:“放肆,成何体统。”
“祖父赎罪,此事重大,孙儿失态了,”张拓嘴里道着谦,人却冲到了宋峙身前,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问道:“你刚才说飞鹰,咱们有飞鹰?”
张拓前世在新疆的时候曾经参加过阿合奇县举办第四届猎鹰文化节,在文化节上听当地导游介绍过猎鹰文化的一些知识。
那位导游说,《encarta百料全书》及《哥伦比亚百料全书》第六版均称“公无前2000年中国已有鹰猎”,而《史记·李斯列传》说他临刑被处死前叹息:“牵黄犬、臂苍鹰,出上蔡东门,不可得矣。”
这也就意味着张拓这个时代,猎鹰应该并不难见。但是他问了不少军中士兵,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谁会驯服猎鹰,甚至还觉得奇怪,天上飞的苍鹰如何驯的服。而田豫的说法,则是王莽之乱时,驯鹰之人悉数被杀,驯鹰之术从那时候失传。
真没想到,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自己家就有那玩意。
宋峙不明白自家小少爷为何如此失态,他赶紧点头道:“确实有几只,要不我使人唤驯鹰人来与少爷说话。”
“哈哈,好好,”张拓抚掌笑道:“速速与我叫来,驯鹰之事以后要严加保密,切不可让人知道了去,将咱们各处的驯鹰全部集中起来。”
“那卫氏之事……”
“这个照样办,宋叔辛苦了,还要派人去京师好好了解一下蔡邕蔡郎中的消息,咱们张府很可能就要办亲事了,哈哈哈……”
没有人比张拓清楚,那个用人参吊着命的家伙必是卫仲道无疑。
蔡妹妹这好白菜不能被他拱了,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诺,”宋峙领命而去。
张拓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事,他祖父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父亲低着头差点就钻到桌子低下去了,叔父张泽扭着头,似乎能够透过屋顶看到天空。
惨了……
被三堂会审训了一通,张拓终于脱身出来。
在自己的会客室,他见到了为张氏驯鹰的爷孙三人。
老头叫阿克阿洪·库尔班,敕勒人,库尔班是他的姓,一般的人都称呼他为阿克,他的孙子一个叫艾山,一个叫玉山,祖上已经有十几代的驯养历史。
库尔班在很早以前,曾经是西域敕勒族群中最大的一支,但是后来逐渐衰败。
库尔班一家现在都是张氏的奴隶,匈奴人灭了阿克的部落,张氏从突厥人那里买了大批的奴隶,其中就包括了库尔班一家。
“少爷,阿克给你磕头了,”老人汉话说的不太清楚,他来到中原已经年过花甲,如今七八年下来,才算勉勉强强能够使用汉话。
让这么大年纪的人给自己磕头,张拓还真不习惯,他一把扯起阿克让他做到坐垫上,亲切的问道:“足下在张氏过得可还习惯?”
老头大惊,以为张拓要赶他们走,一翻身跪倒在地上,哽咽着说道:“东主恩重如山,让阿克得以结束半生飘零,请少爷发发慈悲,让阿克老死在张氏的土地上吧。”
“哎呀,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张拓哭笑不得,对他身后跪着的两个半大小子命道:“将你们爷爷扶起来,放心吧,我不会赶你们走。”
那两个小子也机灵,连忙将爷爷扶起来坐好。
“这么说吧,我对驯鹰之事极为看重,”张拓说道:“打算任命你做官,你意下如何?”
“少爷,小人这把年纪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去,还做什么官呢,更何况小人全家都是您的奴隶,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就是了,能办到的我们一定拼死去办,”老头神色惨淡,到了他这种年纪哪里还会对什么官位感兴趣。
“虽说如此,但是你总得为自己的后人考虑一下吧,”张拓来自现代,对古代的农奴制始终报以怀疑的态度,他认为没有利益就没有忠心,要想让牛跑就得让人多吃草。
“小老二今年六十七了,这个年纪怎么也该死了,所以就经常开始想死后的事,”阿克欷歔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库尔班一族做张氏的奴才最安稳。”
“这……”张拓无语了,以前听说有磕头求着做人家奴才的,他还嗤之以鼻,没想到今天倒真实见到了,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
“我库尔班一族什么本事都没有,祖祖辈辈只懂得驯鹰,如果驯鹰对少爷有用,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为您驯出最好的猎鹰,”阿克拉过身旁的孙子,让他跪下,说道:“这是艾山,我会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全部教给他了,他是天生的驯鹰人,将来一定比我强,我小孙子玉山虽然没有他哥哥这般天分,但是让他端茶倒水他一定可以胜任……”
“打住,打住,”张拓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真的很看重你们的本事,打算重用你们,我可以免除你们的奴隶身份,让你们库尔班氏重回旧日的荣光。”
“库尔班差点就绝种了,强大并不足以延续子孙,”阿克老头卑微,但是却异常的固执,他将额头贴在张拓身前的地板上,十分虔诚的说道:“我只求张氏能够永远庇护库尔班的子孙,即使以奴隶的身份世代延续下去。”
张拓愣了一会,将老头馋起来,郑重的说道:“我以张氏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只要张氏不亡,库尔班驯鹰人的血脉就会世代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