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然的暴雨带走了夏日的炎热,送来凉爽的气息。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青山如洗。一阵凉风拂过,带来远方泥土的芬芳和勃勃的生机。感受到清风的温柔,顾楠的心情格外的舒畅。
往日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而现在梦醒了。她是如此的幸福。父母健在,生活顺遂,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沉浸在过去的阴影中而无视亲人的关怀?古人沉浸于回忆、不愿面对现实,是因为现实险恶污浊,无立足之地。而她呢,若是沉浸于过去的噩梦而不去面对幸福的现实,岂不是想要贻笑大方?
远处几个仆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偷懒而不去干活,若是以她往日的脾气,非得过去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可今日却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觉得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蹑手蹑脚的摸过去,她怎么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五岁的身体同化了呢,以自己二十五岁的高龄竟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做出这么幼稚的事,顾楠好笑的摇了摇头,想不到有一****竟也会做出偷听的行为。
“要我说啊,小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自从好了以后就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说的是我?顾楠有些惊讶。说话的人她认识,是父亲房里的一个小侍,也就见过几次而已。
“说到换了一个人,你别说我还真有这个感觉。小姐是谁啊,那是家里的小魔王啊,可上次她竟然主动给我放假让我回家去看看。”顾楠定眼一看,原来是她房里的青叶,上次她听说他父亲重病却不能前去看望,心生恻隐之情,就主动让他回去看看。没想到在别人眼里竟然如此不可思议,自己表现的就真如此奇怪吗?
看着他们越说越兴起,顾楠却感觉冷汗都流出来了。怎么会这样,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了,流言果然可怕。
刚要出去,绿竹就走了过来。绿竹在这,那父亲呢,会不会也在附近?父亲他们听见了吗?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事干了吗,还是府里人太多,没你们的事了?”众人回头却见是主夫的贴身小侍,他向来是无特殊事情从不离主夫半步。于是纷纷变了脸色。
赶忙陪笑道:“原来是绿竹哥哥啊,我们不过是恰巧遇上说了两句,您贵人事忙,怎么到这儿来了。”
看着一群胡言乱语的下人,绿竹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在背后议论他家小姐!气怒之下嘴下毫不留情“还不去干活,再乱嚼舌根小心卖了你们”
绿竹虽跟他们同为下人,却是他们决不能开罪的人。心中虽有不满,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当下唯唯诺诺的离去了。
不过顾楠却肯定了父亲必定就在旁边。因为绿竹待在父亲身边多年,素来守礼,即使气急也决不会对下人说出‘卖了’之类的话,如今那这一定是父亲的意思了。可父亲为什么不亲自处理?难道他也信了别人吗?顾楠有些酸涩又有些慌张的想。
“主夫为什么不亲自处理呢?”随着下人们离去,顾父终于走了出来。听着绿竹的问话,顾父有些茫然。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出面,是因为他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半响,才皱眉问道“你也觉得小姐变了吗?”
看着主夫魂不守舍的样子,绿竹小心的试探道“小姐虽有些变化,可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什么样的变化才会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急于离开从小生活的家呢?”面对这个问题,想到小姐似思考的样子,绿竹有些无语。不过主夫似乎也没要他回答意思,停了一会就走了。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顾楠脸色复杂的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她本无意偷听父亲的话,但却知道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是这个原因吗,父亲?所以你看我的眼神一直都是若有所思,这就是你思的吗?
确实,一个五岁的孩子不会想要离家,可她不是五岁啊!在前世,他都一直坚持认为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她才会做什么都那么无能为力。而今生,她竟有机会参加从来只有男子才能参加的科举,这些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啊,如今竟成真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她那么急切的希望她能够有所作为。可是这份急切伤害到父亲了吗?顾楠鼻子酸酸的,觉得有几分不被人了解的委屈。
餐桌上,林琴瞧着情绪低落、只顾低头刨饭的女儿。叹了口气,终于放弃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说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吧,不过害怕也得去学院,身为女子可不能养成食言而肥的习惯。”听着母亲打趣的话,顾楠知道母亲误会了,不过依然为母亲话里的几分安慰感到幸福。母亲在担心她呢,不过想到父亲下午的话,又不由偷偷抬眼向父亲看去。
年幼的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黑亮的双眼似有泪盈于睫。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了,何况是顾父。于是顾父再次同样华丽丽的误会女儿的意思,心想女儿还是恋家的,还是不愿离开父母的,想来以前是在跟我赌气呢。可如今木已成舟,顾父知道林琴向来说话说一不二。不忍再看女儿湿漉漉的大眼睛。道:“等楠儿生日过后再去书院吧,毕竟楠儿还小,夫人您看呢?”
林琴听着丈夫不容反驳的询问,也不觉伤了面子。笑眯眯道“相公说的不错,楠儿,你也不用如此丧气,就等你生日过后为娘再送你走吧,如何?”
顾楠从沮丧中回神,有些不解。发生什么了?不过看父母如此和蔼,此时不撒娇更待何时?当即软软的喊道:“爹~,娘~。”听着女儿小猫似的叫声,顾父心下一软,眼神更加慈爱。顾楠心中大乐。果然爹娘还是疼爱我的,一下午的沮丧一扫而空。
女儿一听可以晚去几天就如此开心,林琴此时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何苦做这恶人?相公不悦不说,连女儿这个当事人都不愿去了。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君子重诺,自己身为一家之主说出的话又岂有收回之理。算了,反正也是为了女儿好。林琴自我安慰的在心中默念道。
顾楠浑然不觉已产生巨大误会。依旧沉浸在复得的亲情中乐不思蜀,餐桌上一扫压抑,父子三人其乐融融。
绿竹看着撒娇卖痴的小姐,欣慰的笑了,这才是他的小姐嘛,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哪有什么奇怪的。以后要是谁敢再乱嚼小姐的舌根,别怪他绿竹对他不客气!
“小姐今天可真像一个孩子。”临睡前,顾楠奶爹笑着感叹道。
“是吗?”顾楠不置可否,“奶爹你莫不是又忘了。我本来就有五岁了嘛,已经不小了!”
“对对对,小姐不小了,是个大人了呢!”看小姐孩子似的强调自己不小了,奶爹不由好笑,前几天还成熟的像个大人,现在总算是正常了。为小姐压好被角,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小姐,奶爹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黑暗中,顾楠悄然睁开眼。他们都很担心自己吧,看来这几天确实做得不对呢,让关心她的人困扰了呢。她又何苦过于急躁让真真正正爱她的人失望?不如暂且放下,再做一个五岁的孩子,好好地享受生活。
不过……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好像决定了什么事情,是什么呢?可惜她那时全部注意力都去关注父亲的态度了。不过也情有可原,她失去父母多年,早已忘了被父母宠爱的滋味。如今上苍怜惜,给她机会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像以前那样面对生离死别而无能为力。
来之不易,所以更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