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三年五月,太原留守李渊设计杀害监视他的副留守王威和虎牙郎将高君雅,迈出了反叛第一步。六月,李渊长子李建成率领家小赶到了太原,同时,留守长安的代王杨侑派宋老生、屈突通等将渡过黄河,分别把守要道霍邑和重镇河东。
转眼间到了六月末,正当赵旭坐观形势之时,长安忽然来了使者和圣旨。
“察守义尉、盩厔县丞赵旭平贼有功,且出身勋贵,特此除银青光禄大夫,拜鹰扬郎将,钦此!”
接下圣旨后,自然是设宴款待来使。今次来使不是前次的骨仪,美酒财物是送之便收。这样的人也好对付,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赵旭也免得烦恼。银清光禄大夫是勋散官,从三品。鹰扬郎将是地方上府兵制军府的长官,正五品。在乱世之中,这两个官职可以说都是虚官,但好歹是朝廷封的,有合法性在。
赵旭升官后也没有忘了一众部下。郭通、王叔魁分别拜为兵曹参军和仓曹参军,王仲魁为步兵校尉,王季魁为越骑校尉,程远为记事参军,至于县令秦疆则继续留守盩厔,县尉章猛去守郿城,这二人因为是朝廷官吏,所以也就不另封了。
圣旨来后不过三日,长安便又来了使者。这次的使者是以代王杨侑的名义来到的,来的目的不是封官,而是调兵。原来,长安方面恐惧太原的李渊,要求赵旭率本部人马移师河东,归入屈突通麾下。赵旭表面上接下了命令,恭顺地送走了使者,而后就立刻召来了一众部下商议。
商议来商议去,其实从开始就得出了结果。结果便是那句著名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他们本就是诈降,摆个样子罢了,哪会真的听令。移兵河东,先不说能否挡得住李渊,单是着移兵的动静就够大了,难免麾下的这些关陇兵卒会因思乡而逃离。再说了,河东不是自己的地盘,钱粮供应需看上面的脸色,远不如占据盩厔、郿县这般自由痛快。
商议的最终结果是商量出了一套回绝的说法。长安的代王杨侑自然不足为惧,但表面上还要做好臣子的本分,要给他一点面子。之后,程远和郭通便当场研磨草拟,等通过后盖上鹰扬郎将的大印便遣使送往长安。
正在这时,周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主公,出事了,出事了,速速关闭四门,准备迎战。”
前日与丘氏兄弟交战,赵旭唯恐何潘仁劫抄后路,于是令周亮便宜行事,实际就是让他去司竹园安住何潘仁。结果,他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成功安住的何潘仁,可何潘仁也耍起了无赖本色,将他强留了下来。
“哎呀,周先生。”赵旭站起来迎接,“你可终于回来了啊!”
“出大事,出大事了。”周亮边喘气边说,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
“来人,送水来。”赵旭皱起眉,命令一声后仔细问道,“周先生,究竟出了什么事?”
周亮喝了口水,缓了口气,说道:“主公,鄠县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人自称是唐国公李渊的公子,这几日派遣家仆四处游说延揽。向善志已经降了,何潘仁也动摇了,想来就快派人来你这儿了。”
赵旭一怔,先将那李公子放在一边,问道:“先生认为我一定不会投降,所以才让我提前准备迎战?”
周亮郑重地点点头。
“多谢先生。”赵旭道了声谢,皱眉道,“李渊一家在关中的势力是大,可我也不是好惹的。不过,倒是要想个好办法应对。”
历史上李渊自太原起兵后是长驱直入,赵旭为此正犹豫着到那时是降还是战。李渊是关陇贵族,还是皇亲国戚,在关中的势力远比在太原的势力大。什么李仲文、丘师利,这类同样是关陇贵族的人和李渊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影响力、财力、人脉都远远不及。他本以为在李渊过河以前,自己还有转圜余地,却没有想到身边居然就有人打起了李家旗号,反让他提前要做出抉择。
“李渊已经在晋阳起兵,比如即会南下,诸位以为我当如何应对?”赵旭坐上堂,郑重问道。
这一问,旁人都不做声了。李家在关中的势力自不必说,若李渊真的到来那就是另一种情况。可是,现在李渊还没有来,只是李家的一位“公子”,那就是可降可不降。然而,若何潘仁真的已经投降了,那不投降就意味着会遭到数倍于己的兵力打击。可是,代王杨侑手中还有几万人,屈突通虽然去了河东,可回来也方便,若是投降,必然会沦落到更为严酷的地步。
良久,郭通捋着胡须说道:“主公,李家名望太过,李渊到关中后必然一呼百应,那时候别说是关中了,整个天下只怕也被他李家取了。但是,如今天下形势未定,李渊毕竟还没有入关中,我看不如若即若离的,既不与那李公子决裂,又不直接投靠。如此既可对朝廷有个交待,日后也不至于因此开罪了李渊。”
“郭先生所言甚是。”赵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周亮说道:“主公,何潘仁是胡商,向善志是地方豪族,这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志向,必然会被李公子收服。据我所知,他在收服向善志之前手下不过几百人,现在有了向善志也只有一万人。他敢接连向比自己强的人派出收降使者,只怕志向野心很大,你还需要注意啊!”
“我明白了,周先生的意思是‘卧榻之侧难容他人鼾睡’。不过,你说他收服了向善志,我怎么一点情报也没收到呢?”
毕竟是邻居,即使平时没有战事也不得不防备。他们派出细作放在赵旭这里,赵旭也派出细作盯着他们。周亮说向善志投降,可细作回报并没有异象,不像是已经异主了。
周亮道:“李公子派出的使者是如此对何潘仁说,还说‘如若不信,可在七月初率兵来鄠县,看向善志攻夺县城’。亮虽有疑惑,但也权当他收服了向善志。哪怕他只是用了计策,想以此借助何、向二人的势头逼迫鄠县投降。无论何、向二人有未投降,只要鄠县攻下,他二人都会以为对方已经投降,所以都会屈从投降。哪怕他们当时看出了这个计策,也会屈服于李公子及李家的威势。”
“他是想用这两人赚取鄠县,再用鄠县赚取这两人,还真是厉害啊!”说到这里,赵旭忽然对这李公子起了兴趣。他历史并不算好,只知道李渊南下攻无不克,可不知道同时间的关中还有一支李家部队。
正在这时,一名卸下刀兵的卫兵忽然跑了进来,跪拜报道:“主公,城外有两人自称是唐国公李渊的公子派来的。”
“来了。”周亮神经反应式地说了声。
“好!”赵旭正了正衣冠,懒洋洋地说,“正好见一见!”
“且慢。”郭通忽然喊停,说道,“主公,李公子派出的说客无往不利,需要避避锋芒。”
“锋芒?所言甚是,但应该如何躲避?”
郭通道:“曹孟德会见匈奴来使时,唯恐自己的相貌不够威武,所以令人代替,自己则捉刀装作卫兵站在一旁。”
“原来是捉刀,我明白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好让那李公子看不出我的虚实。”赵旭笑道,“既然是捉刀,那就干脆做到底。郭先生,将你手下的刀笔吏杜平叫来,让他来暂当一日的主公。”
“杜平?”郭通疑惑道,“他合适吗?”
招贤令下达后,一批书生被收揽了进来,杜平就是其中一人。这人约二十年纪,为人谦和,斯斯文文的,什么都好就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够爷们。
赵旭觉得演戏就要演全套,如果找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过来反倒没什么用,于是就找这个完全不像一军统帅的人来演戏,这样才好让对方麻痹。
不一会儿,赵旭换上了银甲披风,捉刀站在胡床旁,小白脸杜平穿着鹰扬郎将的朝服战战兢兢地坐在胡床上。
“且慢!”郭通喊了声,直盯着胡床不住地摇头,说道,“这也太明显了,一看便好让人知道了。”
赵旭怎么说也是经过战阵的人,站着不动就能显示出一股威武气。与之相反,杜平不仅长得不像军人,浑身上下还透露着一股浓浓地书卷气,活像个穷秀才。最重要的是,两人待在一起,对比下的违和感就更加盛了。
经此一说,赵旭干脆就不模仿曹****,褪下了盔甲,换上窄袖武服跪坐在了郭通身旁,装作与郭通等人一样的臣下。
“可以喊人了。”
“是,主公。”杜平阴柔地应了声,接着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而后有气无力地喊道,“请……请他们进来!”
这一声下,包括赵旭在内的一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接下来,他们便收住了笑容,自称来使的来人已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