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据绵延的伏牛山脉为城,临天堑长江为池,倚山河,利风水,王气足,是历朝历代的帝王之都。在云宋之前定都之前,先后有东吴、东晋、大齐、大梁和隋陈五个朝代以金陵为国都。
“龙脉地势,虎踞龙蟠,地形险峻,王气极旺,天子坐镇,永保江山。”这样一处宝地,自然就像是一块肥肉,“七雄”中的另外六雄无一不垂涎三尺,明里暗里打着各色主意。
胡梦蝶此次便是奔着这六朝金粉之地而去,在伏牛山中走走停停。白天,沿着时有时无的山路行进;夜里,便找一处山洞栖身;饿了,吃山上各色的野果;渴了,饮这甘霖版的山泉水。
七天之后,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当胡梦蝶站在伏牛山的山巅,向着东北方向极目眺望,一切都是如此的旷远渺小,偌大的金陵城此时如可以置于手心把玩的模型。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登山如此,做人亦如此。当你站在权力之巅,其他人如蝼蚁一般匍匐在你的脚下,毕恭毕敬,又怎会轻视你,欺辱你,把你视如草芥?
因为他们的命在你的手里捏着,他们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你便是阎王爷,你让他们死,他们绝对活不到五更!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远处缓缓响起朦朦胧胧的山歌,是一名男子的声音,在山谷间回想不绝。
“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而捏咱两个。捏一个你,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另外一个百灵鸟般婉转优雅的女声也跟着响起,两人隔山一唱一和,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甜甜蜜蜜。
又在山中过了约摸六七天,胡梦蝶才看到了伏牛山脚靠近金陵城这边几座零零散散的村落,这半个月来的折腾,不说蓬头垢面,也是灰头土脸,清秀美貌被遮住,乍看就是一衣衫褴褛的村姑。
…………
金陵城中,宣王府门口热闹的厉害,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貌美如花,从小门鱼贯而入。
原来每年春季,这九王爷南宫瑾的宣王府会招新丫鬟,寻常人家都跟卖女儿似的要把自家闺女往王府里送,求爷爷告奶奶,希冀着能够被九王爷挑中,有朝一日攀上高枝儿,山鸡麻雀变凤凰。哪怕是安安稳稳当着丫头,拿到的月钱也是普通家庭一年收入的好几倍,养活一家人也是绰绰有余。
“去,去,去!你是哪个穷旮旯里钻出来的,这副模样还想进来我们宣王府当丫鬟,下辈子吧!”
一名看起来落魄的女子被门卫恶狠狠赶了出来。
这女子正是胡梦蝶,本望先进入宣王府当个丫鬟栖身,再图今后发展,不料却被狗眼看人低的门卫给拦了下来,如今可好,只能另觅他法,胡梦蝶想着,在宣王府门口伫立片刻,就要离去。
“姑娘,慢走。”背后有人叫住她。
胡梦蝶回头,发现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锦衣男子,彬彬有礼的样子,拱手朝着自己作了个揖,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便没有理会,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姑娘且慢,在下没有恶意。只是看姑娘身背行囊,满身灰尘,相比是初到金陵,想找个安身之地,眼下有一条路,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
这男子连忙摆手,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的,笑着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陌生男子,和自己非亲非故,如果不存有什么心思,又怎会找上自己?哼,且看他到底有什么诡计?”
胡梦蝶看着这人,心里却不停忖度,良久才不紧不慢嘣出一个字,“说。”
“你可知这金陵城最大的酒楼是哪一个?”这男子问道。
胡梦蝶如实回答:“不知。”
“忘忧谷。”
这男子轻轻拍了拍衣襟上飞来的蜜蜂,说道,“我看你虽然粗布衣衫,但实则秀丽无比,如果有兴趣,可以去忘忧谷试试,说不定能够留下来。”
“恩,知道了,我考虑一下。多谢先生的好意,告辞。”胡梦蝶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拱手作揖,如江湖人的礼数。
金陵城繁华,绝对不是吹嘘出来的,任意一条街道两旁都整整齐齐种满了桂花,凡水塘处皆种荷花,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当然,金陵的最繁华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名闻天下的烟花声地——秦淮河。白日欢歌笑语,夜里灯火通明,天下美女集于此地,文人骚客流连忘返。有诗曰: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看着秦淮河上画舫众多,两岸的楼宇也都装饰的极为华美,不禁感慨道:“这里‘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他处则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更有甚者,‘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包子,热腾腾的灌汤肉包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位客官,要不要来几个灌汤包子?”
走在街道旁边,听着包子店活计热情的招呼声,胡梦蝶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舔了舔嘴唇,在怀里摸了摸,只摸到了那块玉牌和一颗温滑的雨花石,除此之外没有半文钱。
这雨花石和玉牌都不是寻常之物,拿出来都只能让自己丢了性命,为今之计,只有去试试那个什么忘忧谷了,一切的前提是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前提是填饱肚子。
“大哥,请问忘忧谷怎么走?”
把肩膀上的行囊往上提了提,胡梦蝶随手拉了一个行人问道。
“看到没,那个十字路口,右边就是。”
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胡梦蝶,摇摇头讥讽地笑了笑,朝着南边指了指,随后嘟囔着离开了,“果然是穷乡僻壤来的,忘忧谷都没听过,不过就你这样的乡巴佬,去忘忧谷看看也就不枉此生了。”
胡梦蝶不以为意,在拥挤的人潮中,走着,像个无根的浮萍,来到一处高耸的八层木楼前,“忘忧谷”三个字,红彤彤如朝霞一般。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忘忧谷中的酒不知如何?”
抬头望着金匾额,胡梦蝶长长出了口气,迈出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