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大街,别看名字不雅,却是京城最繁华风流去处。此时阳春三月,咋暖还寒的季节,前门大街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了。
人山人海中,三个富家公子格外引人注目,且不说他们那一寸布料一寸金的低调奢华的其实不如直接穿一堆银票出来的衣服,单看他们俊美无双的脸蛋就足以让所有少女拜倒。
左边的男子目光含笑,脸上始终挂着不温不火的微笑,如一缕阳光射进人们麻木的心灵。当他看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光明之神正向你缓缓招手。当然,他最夺人魂魄的是他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容颜,没有任何瑕疵的容颜,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夺目光芒。——此人正是八爷。
右边的男子笑得很灿烂,长的稍高些,走起路来很有那么一股军人的味道。面容没有八爷的精致,却有种憨憨加坏坏的感觉在里面,让人讨厌不了。
而中间的那位公子——呃,长着一张正太脸,脸蛋上甚至还有点婴儿肥,可爱是可爱,就是缺了点男子汉该有的气概。又偏生穿了一件火红的袍子,脑袋上戴了一颗硕大的明珠,有点滑稽。他撅着嘴瞪着右边的男子,把每一步都踏得很响来表达自己的愤恨——我和小禩禩出来逛街你来掺和什么!电灯泡!小三!你闲了就想想怎么对付老四,难怪登不了基。我鄙视你!超级鄙视你!
右边男子正是十四爷,被宁琪琪瞪得不耐烦了,朝她大吼:“我出来也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某人总是喜欢不小心跌倒,没我行吗。”
“您是王爷,难为您为了我一个小小女子降身成护卫。”她拿手肘撞了撞八爷,“八爷,你说是不是?”拼命向八爷使“快把那个垃圾赶走”的眼语。
“什么护卫啊?你别这么贬人好不好啊。”十四爷咬牙切齿,“要不是怕你这个母夜叉把我八哥吃了,你以为我愿意挨着你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建议你最好去写一本自传,书名就叫《小三是怎么炼成的》。”
“我看你还应该去写一本自传《我的母夜叉……”
“好了好了。”八爷站在了两人中间,“琪琪,十四弟一片好心,怎么这样说人家?你不是要逛街吗?这都吵了一路了。”
“切!”她闭嘴不再说话,在心里幻想着臭十四被打成包子头。左勾拳!右钩拳!……
“冰糖葫芦——买冰糖葫芦喽!”
很经典的买冰糖葫芦的老爷爷形象,扛一个插满红彤彤山楂的草棒子,戴一顶破毡帽,穿着有补丁的棉衣,扯开公鸭嗓子大喊(……)。
宁琪琪顿时兴奋了,两眼放光的程度不亚于魏格纳发现“大陆漂移假说”时的熊熊烈火。三百年前的绝对经典绝对渊源的老北京冰糖葫芦啊!穿越不吃它吃什么!
“来一串最大的冰糖葫芦。”十文钱在她手心里叮当响。
“切!幼稚死啦,还吃冰糖葫芦!”某人欠揍的声音响起。
她不去理他,笑眯眯的接过冰糖葫芦,笑眯眯的咬下第一颗,真甜!
八爷微笑着:“好吃吗?”
她面带笑容正要回答,下一秒却突然缩紧了眉,把山楂吐了出来:“好酸!哎呀……什么正宗冰糖葫芦,难吃死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买冰糖葫芦老爷爷的面如死灰。
“既然知道酸,还去吃什么?”
她坏坏的笑了笑:“我就是想试试在美男身边吃糖葫芦是什么感觉。”
“结果呢?”
“不如猪肉好吃。”
“我看就算人参灵芝也没你的猪肉好吃。”某人欠揍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人理会。
十四爷尴尬的又装做没什么事的耸了耸肩。
然后……然后前门大街突然之间就变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了。
首饰铺。
红衣小公子:“把你们这最好最新式的首饰都拿出来。”
店管家媚笑着拿出店中的镇店之宝。
红衣小公子:“什么?这也能算镇店之宝?金子配桃红的玛瑙,要多俗有多俗。我真怀疑设计师是一个瞎子,竟然把项链设计成迎春花样式。他肯定是学抽象派的,不然怎么设计的这么不可思议?我想就算它被丢在大街上也没人会多看一眼,它就如……”
她在店管家慢慢发绿的脸色下被八爷强拖出去。
服装铺。
红衣小公子环顾四周:“你们的衣服设计还是不错的,很有古风,就是太繁琐。”
店员:“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红衣小公子:“你看啊,夏天很热,根本不用穿这种长袖的,又热又浪费。裙子太长既不能把人的天生美感表现出来又不利落,你们怎么不设计短裙,肯定会大卖的。而且衣服平放着显不出美感,做几个模特效果会比较好……”
店员:“您买不买衣服?”
红衣小公子:“我现在说的是比这更重要的一件事,这关系到你们的改革,改革将给你们带来春天,伟大的春天!”
店员(相当不耐烦):“您没事别妨碍我工作,想找聊天的去那边的茶馆。我还要做生意呢。”
红衣小公子被店员赶着走,她一边走还在一边高呼:“要改革,改革创新,带来美好的明天!”
古代银行。
红衣小公子:“你们不用太感谢我。虽然我明确的知道我的到来会给你们带来巨大的经济收入,但这些都是我这个比你们多三百年智慧的人应该做的。”
管家对这人早已有闻,说得战战兢兢:“公子有什么话快讲。”讲完我们好工作。
红衣小公子:“你还算是个慧眼识珠的人。你看,你记帐的帐单很有问题嘛!问什么不用阿拉伯数字?存入和借出的标的不明确,让人难懂。你列个表格,就这样这样……多让人一目了然,记起来又方便。”她顺手拿着毛笔在人家写好的账单上涂抹。
“祝你发大财哦!”
她拍拍手,乐滋滋的出去了,完全没注意到石化了的管家——
我记好的账啊!
……
被宁琪琪折腾了一上午,老八和十四早已筋疲力尽,但他们发现宁琪琪依然以饱满的精神冲在第一线,眼睛闪闪发光像东方新生的太阳。
宁琪琪被十四拉着去酒楼吃饭,一步三挪的特不情愿,在心里嘀咕着“正事还没办呢,可是目标为什么一直没发现”。
十四累的没心情管她,索性抄近路直奔酒楼,途中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浓烈的胭脂香粉,满嘴抱怨的宁琪琪顿时来了精神。
青楼青楼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激动的泪流满面——整整一个上午,我在烟雾渺茫中匆匆寻你那妙曼身影。我知道,身为穿越女,与你在前世的前世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如果老天有眼,你我必定会相逢。那时,我要扑进你的怀抱,细细诉说我的相思之苦。
她眨吧着大眼睛很天真很无邪的问:“好香啊!那是什么啊?我们去看看吧。”
“乱看什么啊。快去吃饭!”十四的语气里带了些严肃。
“我想要漂亮姐姐,要漂亮姐姐!”
门口穿黄衣的女子扭动着妩媚的腰肢,笑得花枝乱颤:“公子,快进来哦!这里面还有很多漂亮姐姐呢。”
十四看都不看那妓女一眼,眼睛直视前方:“那是什么地方,你也要去。快走!”力气大的几乎要把她提起来。
她此时也生了蛮近,大有不进去就永远不走的趋势。但拉不过他,被他拖着踉跄着走了几步,嘴里大喊:“我就要进去!就不走!”她觉得委屈的很,一个上午出来是为什么?坚持要穿男装又是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的穿越之旅变得完美吗?进去又怎么了?我又不担心嫁不出去。
八爷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就消停一会儿吧。琪琪,那不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快别闹了!”
“我哪里在闹!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不就是妓院吗?平日里我去的多了!”她的话完全不经过大脑,最后一句明明在说谎还喊得底气十足。
老八和十四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她,然后拉着她匆匆离去。
“我要去!你们放开我!”喊声很快消失在噪杂的人群中。
太阳已是很灿烂,耀的睛眼有些微微的疼。
宁琪琪回到了八爷府,也不怕太阳,独自在青石路上走着,把一朵朵开得正艳的花毫不留情的拔下,鲜艳的花瓣被她狠命的蹂躏,还要用脚踩上一踩,以泄心头之愤。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变得理性一点?说什么“不就是妓院吗”,你去过吗还那样说!现在好了,我“三从四德”的美好形象全在小禩禩面前毁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把耳朵撑大,拱起鼻子,举个牌子,上面就写“我是猪头”。
她再次摘下一朵花狠狠地攥在手里,手上占满了紫红的花汁。
“哎吆——”不明物砸中了她的脑袋,她咬牙愤怒的转身,心中狂啸:谁敢惹她姑奶奶!最好别让我发现你,不然我要把你打成猪头!
呃,怎么没人?
她回头却发现明亮亮的阳光下空空如也。难道他听到我心中的呐喊吓跑了?她冲着空地喊:“敢做不敢当!你们都是猪头!”
“谁敢做不敢当?谁猪头了?是你自己眼瞎!”一个小p孩从树上跳下,神情倨傲的很。
“你自己躲到树上去的,哪是我眼瞎。”
“奥~~~你就是刚来的那个小丫环。看你穿的这身衣服,男不男女不女的,果然就像我额娘说的一副狐狸精模样。”小p孩负手站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鄙夷的瞧着宁琪琪。
“对呀,小朋友,姐姐就是狐狸精。你额娘没本事,连狐狸精都做不了。”她的笑容甜甜,如一团甜美的泡沫。
“我,我额娘才不那样呢!你狐狸精是长久不了的,阿玛很快就会不理你了。”小p孩气得两腮鼓鼓的。
“那你就告诉你额娘,”她蹲下身要去捏他的脸颊,被他一偏身躲了过去,她无所谓的笑了笑,“请她老人家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和八爷一直好好的。”
他转身走了,回头对她喊:“你别得意,你赢不了婊子秋蔓的!”
小p孩这么一闹,她心情反而好了,八爷府真是齐全啊,狐狸精婊子都有了。她心情颇好的沿着来路一蹦三跳的回去。
远处有一名女子半蹲着,举起裙摆动作轻柔的捡起掉落在地的一瓣瓣花瓣,目中含情脉脉,着一身青翠与古典,腰肢轻柔似弱柳扶风,自有一番风韵在里面。
咕嘟。
宁琪琪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天下怎么会有美的这么人神共愤的女子!
如果她和我抢小禩禩,我连做女配都没份啊!
她眯起危险的眼睛,就像一只看到恶狗后脊背高高拱起,全身毛都竖起的猫咪。
我不能慌!千万不能慌!这时候谁先主动出击谁就会失败。还是先去侦察一下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从怀中掏出她特意为去青楼准备的折扇,在胸前摇了两下,做出一副风流倜傥公子哥的形象。
“妹妹可是为何落泪?”她面露微笑,学的是八爷的常有表情。
但细看你会发现,她的嘴角一直在抽搐,对于这么一件神圣伟大又偷鸡摸狗的事情,她实在是憋不住想笑。
女子被惊住了,退后两三步,裙裾不小心从手中滑落,大片的花瓣从她襟前撒落,青翠的衣裙上留下紫红色的花汁,却是说不出的美。
“你可是谁?”声音像一朵静静开放的莲花。
“本公子是大名鼎鼎玉树临风文武双全所向无敌,人称‘八贤王’的……远房亲戚,妹妹且叫我宁公子。妹妹又是谁?”
“家父是扬州巡盐御史,我是穆红红。”
“你叫红红?哈哈……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她忍不住大笑,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叫红红,叫翠翠也比这好听吧。
“公子做什么笑?”美人皱了皱眉。
她开始扯蛋:“只是觉得和妹妹实在是有缘。你叫红红,本公子正名绿绿,红红绿绿的当真是有缘。——妹妹有字吗?”快告诉我你的字叫翠翠,让我再高兴高兴。
“无字。”
“那我送妹妹一个字可好?‘翠翠’二字,既和‘红红’相得映彰,有衬出妹妹这一身气质。”她摇了摇折扇。
美人不再说话,蹲下身去捡拾地上的花瓣。
她丝毫不在意美人对她的厌烦,依旧在一旁聒噪:“妹妹怎么会在八爷府?”
“家母刚刚过世,父亲看我心中难过,便让我到姐姐这来住一阵。”眼中盈满水珠,“原要去给大福晋请安的,却看到好好的花不知被谁给糟蹋了,心中不忍它们尸骸遍地,便要埋了它们。”美人边捡花边说。
“妹妹真是惜花之人。糟蹋这些花的人真是可恨,竟能下的去手。”她丝毫没意识到这花刚刚是被是蹂躏的(……)。
她也蹲下身,把花瓣一个个捡起,放在火红衣裙上。紫红的花汁印在大红的衣裙上,像一块块丑陋的血迹。
此时此景,她也大大被自己的闲情逸致感动了一番。金光,绿柳,紫花,美人,帅哥(……),一切都那么和谐。四周静极了,只余杨柳在微风中细细梳洗,让人的心也那么静,静得只剩了惆怅。
她们同去捡那个花瓣,手无意间碰在一起,琪琪觉得她的手那样凉,又那样美,像是经人精心雕琢的美玉。她第一次那么富有诗意。
美人碰到她的手,觉得她的手那样热,又那样可爱,像是猫的小胖爪。她第一次有这么可爱的想法。
然后,宁琪琪选了一个极佳的地位,撅着屁股挖了半天,挖得满手都是泥,然后红红优雅的把怀中的花瓣放了进去。
再然后,在宁琪琪的坚持下,上面堆了一小土堆,旁边还立了块碑,上书——“红红绿绿的花之墓”。(……)
“谢谢公子了。”
她傻傻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也不道别就跑远了。
红红立在她们的小土堆旁,看到绿绿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阳光映在她脸上,发出金光。
她无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