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13A栋1203。
出来开门的是钟点工阿姨。她已经搞完卫生,还把钥匙交给了楚凝眉。当然,她有点不高兴。她把钥匙直接丢在桌子上就走了。
楚凝眉想跟她说声谢谢,然后说声再见,可是人家不领情。没办法,谁叫她挡了人家的财路?
“得了,别为个阿姨坏了心情。你看看这里?这个酒柜,你知道这个酒吗?这是人头马路易十三,我家那位说这个酒能卖到几千块美金一瓶,还有这个法国马爹利XO,这个轩尼诗,芝华士,我的妈呀,都是名酒……我家那位看了肯定发疯。”她男朋友Tony是个美国人,高级工程师,因工作关系长驻中国。爱酒爱狗,也爱中国女人。他也有一柜子的酒,但绝没有这个柜子的酒高档。
房子非常非常地阔落,进门就是一个红木餐桌,旁边一个巨大的酒柜,右边是开放式厨房,左边是客厅。现在唐糖几乎整个人贴在那个酒柜上了。
楚凝眉真不懂这个,她也就好奇地走近一看。
“嗯,瓶子都很漂亮!”楚凝眉是真的觉得那些瓶子好看,跟她们国内千篇一律的酒瓶子都不一样。每个瓶子的外形都是独特的,有着本身独特而彰显的奢华品味。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又不喝酒。
唐糖对她麻木的态度非常不满,悲叹自己在对牛弹琴。
转到客厅,唐糖又是一番感慨。
“妈呀!这是3D智能电视你知道吗?你看这大小得有六十寸了吧,好像还不止。还有这电视屏,你看人家专门给嵌到这个墙里的,它旁边的那两道水槽,两只风水球,这装修肯定得烧钱。”
“Mygod!小眉,你快来看呀!这阳台上还有座假山,还有活水……”
每到一处,都能引发唐糖的N个感叹号,房间的墙纸,衣柜,卫生间,楚凝眉都听出耳油了。而且,她的观感绝对跟唐糖相反,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装修奢侈豪华的房子有什么值得羡慕的。除了房间的墙纸,她看不出哪里有漂亮的地方。这个房子大,空,冷,硬,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就算一条鱼,一个蟑螂也好,起码是有呼吸的生命,但是,这里冰冷得像是没有任何思想活力的死寂地带。连带的,她也将这个房子的主人划归为冷酷,自大之类的人。
“拜托,我的好唐糖,你叫你妈叫了八次了!你再不闭嘴,我保证打电话给你妈,说你想她想疯了。”
唐糖讪讪地笑,连忙安抚她:“别呀,小眉,我妈正忙着呢,这么点小事打扰她老人家多不好。你快来看看你住哪个房间好,我帮你收拾收拾。”
“就这个吧,离主人房最远,还是最小的一个。不过,我想还是先问问这主人的意思好,毕竟是人家的房子。”楚凝眉想也没想就挑了一个客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虽然没有落地窗的好风景。
“你傻了吗?干嘛不挑那个大客房,里面还有洗手间套间,冲个凉也方便。”
“你真当这是我家呀,随随便便想住哪里就哪里。”楚凝眉有时真怀疑唐糖的脑袋有没有线条,怎么能比她还要不懂人情世故呢?也许她真的只适合跟外国人做男女朋友,她缺根筋,正好外国人也喜欢直来直往。
“也对啊!可惜这么漂亮的房子不是你的,住别人家还真是麻烦,所以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己的狗窝好哇!”
“这个理论我赞同。等我有了工作,发了工资,我就搬出去。”
“你说真的呀,这屋子多好呀!不住白不住……”
“唐糖!你有点立场没有!”
“呀!我就说说,真的说说而已,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你爱住哪里住哪里,没地儿住,住我那里也行,只要你受得了。”看见楚凝眉对她横眉相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唐糖很狗腿地立刻改口风。
不过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像楚凝眉一样跟她掏心掏肺的好,如果不是他男朋友太开放,随时随地都可能发情,她真的想叫小眉去她那里住的。
楚凝眉把唐糖支出去,拿着电话犹豫大半天,终于决定打出这个电话。现在中午十二点多,应该不会打扰他的工作吧,最多打扰他吃饭的一点时间。
陆抗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全部是一串串看得人头疼脑仁的鸡肠文字。德国Appletree那边又要求更改设计,这些东西哪里是那么好改的?不是一件衣服,一个包包……改变设计,就意味这要改变机械的运行轨迹,原先配置的所有零部件和模版设计都报废,还有已经开工的材料……今天夜里又要跟老鬼磨嘴皮子了。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随时昼夜颠倒的生活,但是还真是疲劳,他感到累了,真的累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铃声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宝宝咯咯的笑声,来电话啦!来电话啦!……他每次听到这个铃声,都会觉得很有趣,这个铃声设定是属于他的私人电话号码,一般都是他家里人打的,所以接这类电话他一般都比较放松。
这次会是谁打过来的呢?手机屏幕显示这是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这类电话他多数是不接的,但是他这次却按下了接听,现在他比较有空,不是吗?不得不说这个人打电话的时间选得刚刚好。
“喂,你好。请问是陆抗先生吗?”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不高不低,好像棉花糖一样流淌出来,让人好感丛生。
这个声音真好听,陆抗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原先接电话的一丝犹豫也因为这个声音而消散。
“你好,哪位?”想到对方是个女孩子,似乎年纪还很青涩,他尽量用温柔平缓的语调回应。
不过,他自认为的温柔平缓,楚凝眉听在耳里,却是不带笑的威严,她脑海里已经自动替他脑补了一个不苟言笑的非常严厉的老板形象。
“你好,陆先生,我是楚凝眉。你姑姑敏阿姨应该跟您提起过我……”楚凝眉有点小紧张,毕竟是陌生人,她跟阿姨也不过见了几次面,连熟人都算不上,虽然那位名义上已经是她的后妈。
“你是姑姑说的眉眉?”女孩子这么一说,陆抗也想起来了,昨天姑姑确实来过电话,说她老公的女儿刚刚毕业没地方住,让她先住到他那边去,要他帮忙照应一下。他跟这个最小的姑姑感情不错,当初他出来经商,这个姑姑帮了他不少,所以,看在小姑姑的面上,他当时应了下来,反正他那房子他也住不了几个晚上,都是钟点工在打理。当时他还叫小姑姑找秘书Linda,钟点工都是Linda帮他请的,他让她们俩商量着办。
原来是她。
“嗯,我是眉眉。”他还知道自己,这让楚凝眉着实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电话打过去人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那才丢人丢大发了。
“对不起,陆先生,因为学校明天要清理宿舍,所以……”说到这里,楚凝眉又有点词穷,所以,她已经搬到你家了?她现在有点懊恼来之前没跟人家打个招呼,虽然敏阿姨知道,但是敏阿姨毕竟不是房子的主人家。
“你要今天搬进去吗?没关系,我让钟点工阿姨给你钥匙。”
“不是的,陆先生。”楚凝眉有点急,她好像误导人家了,“对不起,我来之前没有给你电话,我现在已经在你家里了,来的时候钟点工阿姨也在,她把钥匙留给我了。”
陆抗倒真没想到她行动力那么快,有点意外,但是这也没什么,但是小姑娘似乎对自己没事先跟他打电话的事感到很惭愧?这孩子性子还不错,挺懂事的。
于是他难得地多口地关心了一句:“那好哦。吃饭了没?”
“还没有,东西才刚刚放下。”
“那赶紧先吃饭吧。东西一会儿再收拾。”
“嗯,陆先生……”楚玉有点为难的,好像怎么开口都不怎么对劲。
陆抗感受到她的犹豫,问道:“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太好心了!陆抗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竟然对一个小姑娘大发慈悲。要在平时,他可不是这么接话法的,将所有的麻烦扼杀于无形才是他的本性。但刚刚,他明知道那样说就是要帮人家解决麻烦的意思!
“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我应该住在哪间房。”终于说出来了,楚凝眉真怕再兜弯子下去,她这个电话都白打了。
“那间有飘窗有洗手间的那个客房吧。”
“哦,好。谢谢陆先生,今天开始打扰你了。”
“没关系,快去吃饭吧。”
“好的,再见。”
“再见!”
挂上电话,陆抗的脑海里依旧回荡着电话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好像山林里温柔的清风,海边柔软的细沙,轻轻地摩挲着疲劳的神经,很宁静。他原先绝对没有让她住在那个客房的打算的,他预计是那个只有一扇窗的小房间。但是,鬼迷心窍似的,他就告诉她住在那个大客房,就在他的主卧旁边。
见鬼了!
第二天,陆抗回了一趟家,匆匆忙忙收拾行李赶去机场,他要到欧洲出差半个月。他其实有点期待见到那个声音的主人的,可惜那个小女生不在家。看了她收拾过的房间一眼,书台上多了些女孩子用的东西。还有床头,多了一只粉红的毛毛虫,很可爱。
待两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