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刚才整齐的头发,还有一丝不苟的工作服已经被撕扯得凌乱不堪,那些人抬着扭着他的手臂往回拖,他脚好像也受了伤……
她立刻关上车门,往那边后巷追过去。陆抗被她吓了一跳,看见她撒腿就跑,他赶紧也追过去。
“你跑什么?!”他毕竟腿长,几步就拉住楚凝眉的手。
“快!快!你快救他!”楚凝眉这才意识到她身边还有一个帮手的,立刻指挥陆抗去救人。
陆抗也发现刚才那群人在打架,但是楚凝眉着急的样子,只能说明那挨打的人对她很重要,她刚才可是毫不犹疑地追过来的。
本来不欲多管闲事的陆抗没办法,只能把楚凝眉拉到身后,自己跑到前面。
“去那边治安亭叫人帮忙!”他边跑边吩咐楚凝眉去搬救兵。
楚凝眉这才想起,打架的事要找警察,赶紧换个方向朝马路对面那个治安亭跑去。
楚凝眉和治安亭那个辅警走过来的时候,刚才的那群流氓已经走了个清光。那个男孩倒在地上,陆抗正蹲下来把他扶坐起来。
楚凝眉鼻子觉得酸酸的,刚才还帮助过她的人,转眼就被人打成这个样子,她心里难受得不得了,她潜意识里还觉得这个男孩可能是当年那个叫做俊熙的少年,那么好的孩子怎么有人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你怎么样了?”她不由自主地去握住那个男孩的手。
男孩很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走?”他挣扎着要站起来。
“头破了,还在流血,我先送你去医院。”陆抗看看楚凝眉担忧的眼神,还有抓着那个少年的手,心里像打倒了酸醋瓶子。
那个辅警帮忙将那个男孩送上车,还问他要不要报警,但是那男孩摇头。那个辅警只能无奈地走了。
丽丽可能是刚才体力消耗过度,现在也不闹了,乖乖地坐在车上发呆。楚凝眉现在也无心顾及她,她担心这个少年的伤势,他头上还在冒血。她跟男孩要了那条手帕,半跪在车座上,帮他捂伤口,上身就贴着少年的脸。
陆抗将人拉到最近的中医附属医院。楚凝眉一直扶着那个男孩的手送到急诊室,把丽丽交给陆抗照顾。
楚凝眉帮男孩填写病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俊熙。”
楚凝眉热切的眼神,好像要把人烧起来。高俊熙,他真的叫高俊熙!楚凝眉的手激动得几乎不会写字,世界真的太巧了!
高俊熙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看她,她的感觉好像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有点激动。她认识他?这个想法虽然有点怪异,但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几岁?”楚凝眉知道他就是俊熙,内心越发怜惜。他身上的伤痕,更加让她无法忍受。那个给人温暖的少年不应该遭受这种待遇的。
“19岁。”高俊熙答道。
他才19岁,19岁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刚刚迈进大学殿堂,但是他为什么在酷酷堂会那里打工?楚凝眉此刻有无数个疑问。
高俊熙头盖上要缝针,左手骨折,脚只是擦损和青肿。
楚凝眉要去交钱,被在外面等候的陆抗一把扯住,他让楚凝眉在急诊室外看着丽丽,自己去交钱。
这个时候医院的人不多,陆抗很快就回来了。楚凝眉重新把照顾丽丽的任务交给他,她去急诊室看高俊熙。陆抗很想反对,但是楚凝眉根本没给他反对的机会就走了,他要跟过去,丽丽却抱住他,原来丽丽把他当作她的祥哥,就是不让他离开。“放手!”陆抗恼怒地瞪着丽丽,这个女人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竟然泫然欲泣。周围霎时间多了很多的观众,看样子如果他真的抛弃她,一定犯众怒。陆抗没办法,只得作罢。此时高傲如他,也只能坐在一边生闷气。
高俊熙虚弱地坐在病床上,任那个女医生在他身上摆弄。楚凝眉怕他痛,就跟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高俊熙的话很少,楚凝眉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你怎么不上学去那里打工?”楚凝眉
“我被学校劝退了。”高俊熙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直说了。
“怎么会?!”楚凝眉大吃一惊,她心里想着他最多有什么经济困难所以才辍学,她想着如果是钱的问题,她现在也有能力可以帮帮忙的,“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谈恋爱!”
“就为了这个把你劝退?有没有搞错?!”楚凝眉很为他鸣不平,“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是出人命了?”
高俊熙摇头。楚凝眉再问,他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没办法,楚凝眉只好把这一篇揭过。
“你父母在哪里?”
“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当年奶奶以为女儿女婿没得生,就去医院捡了一个来养,他就是那时候被高家奶奶收养的弃婴。后来高奶奶的女儿女婿又自己有了小孩,于是他就成为这个家可有可无的存在。现在老奶奶也去了,他便成了孤儿。他无家可归,现在住在酒吧的杂物仓库里。
这个孩子的身世简直是一把心酸一把泪,连帮他包扎的女护士都忍不住眼睛红肿,帮他包扎的手势越来越温柔。
“那打你的那班人是谁?为什么他们要打你?”楚凝眉最后才想起来受伤是因为被人群殴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可能是我无意中在酒吧得罪人也不可知。”
楚凝眉看着这个冷漠的少年用疏离冷淡的语气陈说着这一切,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那额头上的伤口缝针,他愣是咬着牙,一声痛都没叫。还有那腿上的擦伤,血迹斑斑,皮都翻起来了,姑娘帮他上消毒水,又是一番折磨。上完药,他那嘴唇都被硬生生的咬出血来。
最后,高俊熙被交代要留院观察一天,高俊熙不愿意住院,可楚凝眉亲自拿单子去把钱都交了。安顿了高俊熙的病床,楚凝眉又去给他买了份粥。这才想起还有丽丽这个麻烦还没解决,而陆抗的脸色已经黑成猪肝。
陆抗看着楚凝眉忙进忙出,毫无怨由,仅仅是一个陌生人,她都可以如此全心全意地对待他,相比之下,为她担心,为她奔走的他,她可曾看过他一眼,问过他一声?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还从来没有女人可以将他无视得这样彻底,即使他刚才在她面前走过去,她也不会看他一眼的吧。这个认知,让一贯自我感觉良好的陆抗感觉分外沮丧,恰如当年谈崩了几百万的单,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要不我打的送丽丽回去,你先走吧。”楚凝眉知道自己今天给他添麻烦了,挺不好意思的。
陆抗很难过很难过,挠心挠肺的难过。他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亲人那样的存在,但她还把他当外人,一个客客气气的外人。他在这个女人的心目中,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她看着对谁都好,可是今天他见识了她真正的好,她要对你好,能把人放在眼珠子里,不离片刻,她要对你无情,能把一个大活人忽略成布景板,如他。
她心里根本没他,这个事实让陆抗难以接受。
“好,我不管你,你送她!”他狠狠地挥开丽丽抓着他的手,他的力道大得几乎把丽丽带倒在地上,楚凝眉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才没倒下去。
楚凝眉没见过有人对她生这么大的气,她有点被吓着了。这个人在跟她生气,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她刚才说的话不对吗?她不过是让他先走而已。如果他说他不介意,继续帮忙她当然更加乐意,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要走,还一脸受伤……
陆抗每走一步,内心都在挣扎,他竟然希望那个女人可以开口挽留,说她需要他。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只能走,但是他觉得步子很沉很沉,沉到他几乎抬不起脚……
楚凝眉追了两步,想开口解释,可是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