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容去找了警察。负责案件的警察居然是王超的表哥，叫雷莫。那天在公园，几个劫匪离奇死亡，公园里摄像头的拍摄记录中，只看到他们追赶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由于天色太暗，男人的脸看不清楚，他的身份警方至今尚无法确认。但雪容从男人的身形动作知道那个人就是华羽辰。然后画面上全是雪花。雪容查看了现场的照片，确认他们都是被魔鬼的力量杀死的，她用手指轻触那些照片的表面，感觉到照片上还残留着灵力的痕迹。
只是，那种灵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了。那种灵力属于失踪已久的魔王……
“你们不能确定那个黑衣男人的身份。”雪容说，“摄像再往前调，镜头里有拍到那个被追赶的人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吗？如果那样，不就可以从别人身上查出来这个被追的人是谁了？”他那时应当和陆霓鲸在一起。陆霓鲸这样光艳照人的女子，警察不会没有留意吧？
雷莫很遗憾地摇摇头：“我们也曾想到这一点，就从前面开始翻找录像，可是他没有同伴。镜头显示，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监视屏幕出现雪花之后，这附近所有的摄像头全因为电流负荷过大而损坏了，一个星期以后才全部换成新的。因此我们也找不到那个人接下来的行踪。”
“这样啊……”雪容想。所以他来到我这里。可是他之前并没有和陆霓鲸约会。难道那些劫匪也是陆霓鲸雇来演戏的吗？而且魔王的力量出现……华羽辰身上并没有魔鬼的力量啊，他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类。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因为这场离奇的意外，老板给雪容和艳子放了为期一周的年假。C公司的年假一贯只存在于公司的制度手册之上，却从来没有人休过，这场假期实属难得。雪容在放假当晚便做了各种渡假计划，正巧紫雾雨来电话说打算离开上京，回人间游山玩水换换心情，两人一拍即合。最终决定去湘州。湘州在遥远的南方，中心城市是杜鹃城，境内还有不少有名的景区。雪容简单收拾了一下，当天便乘上了去杜鹃城的飞机。
湘州闷热潮湿，连年阴雨。雪容先到了预定的旅馆，紫雾雨却要晚上才到。她无事可做，便独自沿着旅馆门前的大街悠闲地逛着。路经一个巨大的摩天轮，上面四个大字：“摩天一号”。最近人间界经济实在不算景气，各地纷纷打出旅游品牌招揽游客，希望能够给城市带来收益。雪容知道至少有三个城市号称自己有亚洲最大的摩天轮，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各地风土人情不同，其实只要展示自己的本色就好，何必像同一整容院出来的女子容貌一般千篇一律。大街旁边有卖烟酒茶叶瓷器的小店，她想给同事带礼物回去，便进店瞧了几种茶叶，不料竟多是闽州所产，带着有些不像。也有少量湘州的本地茶，但牌子并不出名。街上骑摩托车的人非常多，骑自行车的人难得一见。不少摩托骑士停在道边拉人载客。这里的天空也仿佛南方女子般柔婉缠绵，她只逛了不到两小时，倒下了三场细雨。
晚上，紫雾雨也到了旅馆。她是一个有着海浪般长长卷发的紫眸美女，身材纤巧玲珑。二人许久不见，有许多心里话要说，竟一直聊到凌晨。雪容几次三番想说华羽辰的事情，但紫雾雨更加健谈，一直在叙别后苦闷，以及和那个男生不知是否会有结果的恋情，雪容竟没有机会插进话题。
紫雾雨爱上的人类男子叫黎夜（Firleo），她给雪容看他的相片，是个清秀得像韩剧男主角的年轻人。他内向，有些轻微的自闭，紫雾雨打开了他的心扉，却陷入了温柔的泥沼无法自拔。她想反正以后的几天里也是两个人在一起，再找机会和她商量也罢了。见天色发白，两人便又趴在床上研究了一番旅游地图，决定先去杜鹃城内的橘子洲头和岳麓书院。紫雾雨说她有要好的网友在杜鹃城，她们在网游“信长之野望”中相识，可以约出来当向导。
紫雾雨的网友叫吕漉沙，还在读大学。她上午有课，于是两人便先去步行街。雪容昨天在雨里淋湿了衣服，就在KAPA店里买了一件很匪气的男式竖条纹衬衫。紫雾雨很欣赏雪容男装的样子，说她比较帅气，虽然蓄着女子的长发，但自有一种凌厉的妩媚。中午，吕漉沙带她们去火宫殿品尝特色小吃：龙虾、葱油粑粑、糖粑粑、毛氏红烧肉……无论天使还是魔鬼，享受人间美食都是一大快事，雪容和雾雨大快朵颐。
“果然食物能使人忘却烦恼啊！”雪容感叹。
“你还有烦恼吗？”紫雾雨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问，“我还以为你这样单纯的人根本不会有烦恼的！”
“单纯的人就不能有烦恼吗？烦恼人人都可能会有吧？”雪容道。
“看你根本不像是有烦恼的样子啊，大家都好羡慕你过得自由自在的！”紫雾雨道。
雪容刚想反驳，吕漉沙看着她们，微笑着说：“出来玩就把烦恼什么的统统忘在一边吧！吃过饭我带你们去湘江——不过抱歉，我下午有课，所以只能送你们到江边了。”
雪容伫立湘江畔，远眺橘子洲，想起一位伟人写的一首词：“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但见小洲葱茏青翠，江天一色苍灰空濛，偶有一两只船静静驶过水面，来去无迹。雪容忆及关于华羽辰的种种，感觉如雾如电，如昨梦前尘。
她自从来到人间，从不曾为情动心，可是这次，似乎感觉和以往不同……
“阿紫，你有那么爱那个人吗？”雪容轻声问，“甘愿为他，放弃天使的身份，去做一个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我这次旅行要寻找的。”紫雾雨同样轻声回答。她们都是对目前的生活心存疑惑和迷惘，希望借助旅行摆脱眼下的烦恼，在安静的远方找到答案。
她们打车去岳麓书院，书院门口有块匾额，上书“千年学府”。紫雾雨笑道：“雪容，这应是你爱来的地方，你那么喜欢藏书。”雪容亦笑：“好读书不求甚解。”往里走，是一副对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不知华羽辰看到会怎么想，他可是一直骄傲地认为他的家乡桂花市才是真正的楚地。”雪容自语道。“华羽辰？”紫雾雨问，“他是谁？”“是最近有些瓜葛的一个人。”雪容淡淡承认。她给紫雾雨讲述了自己最近的经历，这一切太过曲折离奇。
“如果你是人类，这就是电视剧上常演的灰姑娘遇上高富帅的故事。”爱看言情小说和韩剧的紫雾雨总结，“不过你是天使，他是人类，另当别论，你们有着云泥之别。”
雪容的眉梢微微蹙紧了。
紫雾雨观察着她的表情，轻笑：“看来你还是想着他嘛，就像我常常在无意间想起黎夜一样。如果他是人类，如果你非常喜欢他，你也想和他一起做人吗？”
天使想要变成人非常简单，但却要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自断羽翼。
“不。”雪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永远不会削断自己的翅膀。我的羽翼能带我到达的地方，都是我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劝你也不要这样做。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可以以天使身份守在他身边，待他死去之后再回天堂。”
“可是，这样就不能和他一起慢慢变老啊。”紫雾雨怅然道。雪容心中一动：“世间相恋的男女，大概都有如此美好的愿望。然而，以凡人之躯，面临生离死别之时又是何等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