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跪在国师府门房的椅子上,透过窗缝,看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胡敏公子。
金锦小被,上绣麒麟,抱着一个身子壮大的男童。透过抱着胡敏的下人的臂弯,金枝隐约可见胡敏的眉目,眉如刀刻,目似星芒,面上平白一股怒气。
仿佛感觉到有人看他,胡敏的目光攸地射向门房,眼中先是迷茫,紧接着便抿起了唇,怒色更盛。
一旁的国师见了,心中轻叹。虽说破军、贪狼降世时,金枝为了罗氏与阿朗,耗去神通,阻了人世大劫。只是这三位星君因拼杀过甚,都折损不轻,如今俱都与平常孩童无异。顶多也只是早慧些罢了。
却不想神通不再,星君的脾性却一点不变。七杀仍以保护身边人为己任,哪怕只是个小女娃。而破军,从他此时的怒容便可看出,只怕残暴一如千年前。
国师心中直念佛号,此次星君接二连三下世,只盼人间还能保些平安。
他皱眉想心事,不防身边有阿隆王爷的管家,走到国师身边打个千儿说道:“国师,王爷新得小公子,想叫国师为小公子祈福求个平安。不知您今日可得空?”
国师看着胡敏,他的眼睛仍然怒瞪着门房。管家也跟着胡敏的视线看去,隐约看到窗缝后有双乌溜溜的眼睛。为胡敏安全计,他开口问道:“国师府上有贵客?”
国师一惊,转瞬又平静下来,走到门房推开门,里面的罗氏吓得立时站起来。金枝从椅子上爬下来,站在当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胡敏。
胡敏也定定地看着她,两人的眼神似交会又似较劲,谁都不曾移开。
国师对管家笑了笑,指着金枝说道:“这是阿木王爷的女儿,生在边境。我因觉得她天资聪颖,又有慧根,可承继我衣钵,便将她接了来。”
那管家一听,嘴角微不可见地撇了撇。京都贵族皆知,阿木王爷为了争储,简直疯魔了。指着一个女奴生的丫头,硬说是七杀星降世。还上表为这丫头请封郡主。幸亏皇帝圣明,将这事搁置。不然,一个奴隶之女当了郡主,别说是京都贵族,便是他这个管家,都有些臊得慌了。
他心里如此想,面上却要过得去,当即敷衍地给金枝弯了下腰,口中含含糊糊地道:“奴才给小姐请安了。”
说完,他便立时直起身来。至于罗氏,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反是罗氏,见这衣着华丽的男子向金枝弯腰,吓得差些便厥了过去。
金枝站在地上,对管家看都未看,只是与胡敏对视。管家直起腰来,见金枝沉着脸,对自己理都不理,心里便有些恼火又不好发作。
他顺着金枝的目光看去,见她竟然盯着自家小主人,心中不由气恼起来:奴隶的女儿,即算她的父亲是王爷,也远远赶不上自家小主人高贵。她竟敢这么直视小公子!小公子乃当今二皇子与侧妃之子。王府侧妃,乃京都贵女,大家出身,比那个瑟缩的女奴可强多了。
管家不好直接开口叫金枝避开胡敏,便侧身一站,隔断了两人相交的视线。他转身对国师笑道:“侧妃在王府等着,国师可否快些?”
国师点了点头,让过胡敏,便带着一行人往正堂走去。管家临迈步前,狠狠地瞪了金枝一眼。
金枝的目光沉沉地随着一行人,直至他们进了正堂。
罗氏捱到他们走了,忙跑上前来,蹲下身抱住金枝,声音直打颤:“金枝,以后千万不能那样看着小公子!咱们跟他,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惹恼了这些贵人,咱们就连命都没了!知道了吗?”
说到最后,罗氏的声音竟然有些凄厉起来。
金枝默默转过身去,看了看母亲惊恐的双眼,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母亲那张常年担忧而变得苍老的脸。
罗氏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将门关上,牵着金枝坐下,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国师能否在这个遍地贵人的京都保全她们母女。
国师带着胡敏到了正堂,低头细细端详着他。
胡敏长相不坏,现今便可看出将来必是个俊美男子。只是他的脸上,自带三分怒气。与金枝的威严不同。
金枝的威势若是像湖海一般,那胡敏的怒容便似烈火,叫国师这种修行灵性之人看了,仿若被烫着般,忙忙移开视线。
他到堂上,请出供着的圣水来,便请管家等人回避,要给胡敏祈福。
管家也知,国师作法向来避人,便嘱咐了几句,要国师务必看好小公子,自己便带人出来了。
他出门后无事可做,便四处踱步。不知不觉,管家踱到了先时见到金枝的门房。他张望一眼,见房门紧闭,便皱着鼻子“哼”地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房门,又踱到别处去了。
国师在正堂,听着管家走远,便将胡敏放在椅上,站得远远的,恭敬行礼。
礼毕,他站起身来,走到胡敏面前,忍着被胡敏盯着的不适,温声说道:“星君临凡,本应恭候您诞生。怎奈边境有事,便误了星君出世。还望星君见谅。”
胡敏只是个小娃,他动了动手脚,没出一点声。
国师便又道:“人世如今不像千年前那般,乱世纷杂。现今人间平定,还望星君高抬贵手,让天下苍生安宁。”
胡敏眨了眨眼,仍不出声。国师边将圣水轻轻倒些出来,点到胡敏的额上,边说道:“现今七杀星君也在,想必人间若有大劫,七杀星君必定佑护。”
本来平静的胡敏,突然手脚蹬了起来,嘴里也“嚯嚯”有声,眉头紧皱,眼睛猛然瞪向国师。
国师强忍着,又说道:“贪狼星君,降在了秦国。金、秦二国一向不大平静,想必二位星君长大后必定相见。我虽一凡人,也愿为保生灵,做些事情。”
他又将圣水瓶轻轻放回,低声说道:“七杀星君,我必定保她平安长大。今后的人间,便要由她守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