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行了。是你们做的就是你们做的,不是就不是!我们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你们。快下去做活计吧。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小主身边岂不是都没人了?”千结干脆的把她们都打发了,才转身问我:“说吧,刚才到底看着谁了?”
我抱着她的膀子摇一摇,说道:“怎的姐姐还不信我?”
把我的手拿开,千结朝椅子上一坐,做出要审我的架势,说道:“你个小丫头还在这里和我装假。看着你刚才进来时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见着谁了。”
心头乱糟糟的,却确实不知道该不该说。只是拗不过千结,只得说道:“并没有和姐姐说谎,真是没看清楚,只见到一块蓝色的衣角,像是内侍的衣服。”
“这倒是奇了,这院子里的内侍也就是卓知然和小邓子、小进子。他们中谁会在我们门口偷听的?”千结也是一脸惊异。
我叹口气,“看身形倒不像是卓知然。我猜莫约是小进子。听到里面我们在里面吵,就贴上来了。”
“那臭小子!听墙根听上瘾了不成?”千结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好好和卓知然说说,怎能就这样纵容着。万一那天被外人见了,岂不是污了小主的脸面!”
一向说风就是雨的千结立刻就出去找卓知然说道去了。我一个人独坐在床上想着。如果不是朝云暮雨想害我,那做出这件事情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小主下绊子了。这衣服是给朝云收进厢房的,虽说平时那房间不上锁,却也不是外人就能随便进去的。
又想到千结说起过那衣服放在箱子里叠的不好……我的心微微的一沉。
迈出门口,天气阴沉的很,估摸着又要下雪了。这里的雪真是多啊。我将袖口领口都拉了拉,还是觉得寒气肆虐。北风卷过有些空荡的院子,发出呼啸的声音,树枝也格拉格拉的晃动个不停。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这个悦心阁在这个宫中怕是已经算是难得的安静了,可是还是避免不了卷入一些事情当中。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了。我打了个冷颤,向主堂走去。
在门口喊了一声“小主。”我掀开暖帘,却只见暮雨在里面看着炭火。
见到是我,暮雨的脸色有些不安,但她马上就展露笑容,起身对我施礼说道:“笑念姐姐。小主说去苏美人那里坐坐,方才才走,你没见着?”
“没有呢。”我凑过去将冻得已经有些伸不直的手放到黄铜的炭炉子上烤着,过了一会,才开始觉得有些暖意。
满足的叹息一声,我从墙角拖了个绣礅过去,窝在温暖的火边不想动弹。
经常摆弄胭脂水粉的暮雨身上一直带有一种好闻的花香味,这种味道已经浸淫多年,倒是不容易消了。如今被炭火一烘烤,那香味到比平时更香浓了。
见我偏头忘她,暮雨也对我笑了笑,这倒不像是她平时会展露的表情了。
“笑念姐姐入宫也快一年了呢,可是想着家里人?”
家人啊……提起他们,原本锥心的刺痛是已经消散了不少,却都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领域,浮不起沉不下,就这样晃荡着,没有着落。
放在炭盆上的手指伸直又弯曲,我有些空洞的开口:“在这里,我没有家人。”说完的一瞬间,突然觉得一股深深的疲倦,只得忍着,继续说道:“自小我就给相爷买到府里了,一直跟着小姐。去年冬日又摔了一跤,磕到了额头,连爹娘是谁都忘记了。只是听旁人说他们都不在了。”
暮雨的声音有些低沉,说道:“原来姐姐也是苦命的。”她拿长柄的钳子夹了块枣木投入火里。火星子就蹦出些果子的香味来。
“我和朝云是一同入的宫。”她的眼神有些幽怨,“我家远在云州,家里原本有些祖产,还有个胭脂铺子,生活是无忧的。可县丞贪婪,就为了搜刮银钱,就给我爹身上硬按上罪名。爹爹耿直,却被活活打残了,不久就咽了气。家里也被抄了个干净。我娘只得带着我和弟妹来京城投奔亲戚。可这年头,只有落井下石的,上哪里有人雪中送炭。大姨母见我们落魄,便百般欺凌。我娘为这我们几个,一直生生受着。即使病着还要替人洗衣服换几个铜板养活我们。可这病却是越来越厉害。我十岁就自愿卖进宫里,就为了换二十两银子给娘治病。”
她看着我,眼里竟没有一滴眼泪,“我说这些,并非是叫你可怜我。这宫里,缺什么也不会缺可怜人。像朝云的爹为了赌金,就把她给卖了来。还有那个小邓子,这么小,就被送到宫里来,听说他还有个姐姐给卖到了那种腌腻地方,现如今又得了病,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倒抽一口冷气,这些我竟然都不知道。相府里的丫鬟大多都是家生的,一家子都在一起做活。虽然觉得当奴仆不好,可是却没觉得他们可怜。可宫里的这些人,却都是真正可怜的。
这样的交心,让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些完全不同于以前我和朋友们在一起,互相抱怨着手里的钱少,述说工作上司的苛刻,或者哭诉那些不如意的感情。从来人只有看到别人的辛苦,才会感觉到自己过得有多好。
见到我瞪的圆溜溜的眼珠子,暮雨倒是笑了,“姐姐真是让人羡慕的。没了爹娘,却能干脆忘记了。小主待姐姐也好。”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我和朝云,也不过想在这宫里找个依靠熬下去摆了。这自掘坟墓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
自掘坟墓吗?有些人却还是愿意在这宫里这样做的。
眼前的人原来也有双乌黑的眼珠子呢,看着那双眼睛里我的倒影嘴角朝上。
过了一会,朝云回来传话,说小主要在留香阁用晚膳了。她一进门,看到我和暮雨正在围着火盆说笑,倒是像只受了惊得猫一样。
(啊……我需要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