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冷夜,玉漏迢迢将尽。
柔柔灯光如水浸润。鲛纱低垂,夜风飕飗,穿堂而过,鲛梨纱被夜风卷起,明灯摇曳。赤金錾花博山炉青烟冉冉,安息香清淡疏雅。
朦胧的灯光透过鲛梨纱映在锦玉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显得全无人色,白如金纸。
额头的汗水不断流出,****了发鬓。眼皮下的眼珠不安的转动着。口中呢喃如魇:“不要····父皇·····母后······皇兄······”她的声音如同破碎的羽毛,细不可闻。
泪水如线从她眼角流了出来。
皇帝揾去她的泪水,目光如电射去,怒斥太医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大碍吗?怎么到现在还不醒。”
太医如秋风抖落叶般跪了下去:“玉儿姑娘,久病虚弱,加上最近受了严重的打击,心郁难舒。”太医咽下一口口水:“能不能醒过来全要看玉儿姑娘的意志。”伏俯在地,抖如筛糠。
皇帝全身散发着寒气,好像九尺冰潭一般寒彻。
安息香熏暖,可是殿内好像更冷了。
骎骎岁月,在锦玉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芙蓉凤帐,朱栏金漆,是公主才能用的翔鸾罗床。上官元曦身上一丝不挂。他的身边躺着同样不着寸缕的苏倾城。
锦玉脑中轰的一声响,天地在她眼前崩塌,混浆浆的不能思考。
苏倾城娇软的坐了起来,锦衾滑了下来,水光绛脂的肌肤露了出来。她睐了锦玉一眼,低下头,薄软红唇敷上他的。
锦玉再也看不下去。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踉跄了几次,膝盖磕出血。她似乎感觉不到疼,只知道往前走,“不会的,元曦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心里反覆无数遍,好像魔怔住了。不愿相信亲眼见到地。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她无力的坐了下来。眼前不断晃过苏倾城与上官元曦亲热的画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闭上自己的眼睛,捂上自己的耳朵,泪痕宛转。身体因为气愤而颤抖起来——怎么可以。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悲愤难抑离开了呢!”苏倾城姗姗微步,悠然道。
苏倾城乌檀般的发丝梳成双环望仙髻,簪四蝶纷飞玉步摇,上身着绘着艳丽繁复花纹的上襦,罗裙束腰,腰缠华丽飘逸的月青披帛,雍容华贵,不失世家女子的大气仪度。
她如同暖日明霞般耀眼,如同艳丽张扬的芍药花,凌然在上俯视着她。
锦玉扶着花树站了起来,此刻的她发丝垂乱,绣鞋沾满泥泞,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丰神华贵,几乎站也站不稳。手掌挥出却被苏倾城握住。
苏倾城眯着眼睛笑道:“殿下,小心凤体。”
锦玉失声吼道:“为什么?”
苏倾城露出一个羞涩甜蜜的笑:“我喜欢元曦。”
“他是我的丈夫。”
苏倾城嘴角的笑变得漫不经心,又有些得意:“但很快就是我的。”手撚着海棠花,意态闲适,好像是在与锦玉聊今日的天气如何。
“你疯了。”
苏倾城轻笑一声,好像锦玉的话说的有多可笑。“帝姬,你与元曦如胶似漆,感情一直很好。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他会背叛你。”
“你想说什么?”
苏倾城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上官家要谋反,需要苏家的支持。元曦愿意以妻位换我苏家的支持。”苏光邺为步军统领,掌管着京军和各城门的钥匙。
“你胡说。”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太医也说你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你嫁进上官家三年一直没有怀孕?”
锦玉低下了头。
苏倾城冷笑了一下:“上官家不想你生下有大周血脉的子嗣,所以他们一直在对你用药,太医也被他们收买了。”
锦玉拳头攥紧,抑起头:“这不可能。”
“帝姬是杏林高手,是不是以为所有绝子息的毒你都认得。你手上的玛瑙手钏是他送给你的吧,说是他们祖传的手钏。你一直十分爱惜,时时刻刻带着身边,殊不知这玛瑙手钏长期浸泡在当门子煮过的汤药里。你长久带着,药水进入肌里,如何能怀孕。”
锦玉身子簌簌发抖。
“锦玉,我不得不可怜你,到现在还这么相信上官家。上官家在外蓄养死士,还有上官家的十万大军皆已在城外整装待发了。这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皇上怎么会相信上官家,疏于防范。”
“这不可能。”锦玉不相信的摇头。
“唉,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过,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能离开府门半步。”苏倾城侧向一边,脸上荡漾着玩味的笑意:“是吧,上官大人。”
锦玉瞪圆双眼,看着上官正:“公公。”
上官正瞪了苏倾城一眼,脸上冷洌生寒,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她禁足。
到那时,锦玉才懵然醒悟,苏倾城说的都是真的,上官家要造反。
翌日夜,京都火光冲天,杀声震野。苏光邺打开了西华城城门。毫无防范的禁卫军摧枯拉朽的被打败。
忠于大周的大臣被血洗,京城血流成河,大周不复存在。
丹若红着眼告诉她。木胎泥塑一般,眼睛里一片死寂。
上官元曦推开门跑了进来。“玉儿。”
丹若拦住他:“你来做什么?帝姬不想见你。”
上官元曦的眸子依然如黑曜石般黑而明亮,他喘息着,目光里写满焦急担忧:“玉儿。”
目光忽转,定定地望着他瞧,眼睛忽然有了这光,如同忽然簇起两团火苗:“让他进来。”
“玉儿,我没有·····”玉兰红珊瑚银簪是他送她的,此刻,她用银簪刺进他的胸膛。
她的双目赤红,闪烁着怨毒的光。
“玉儿····”上官元曦捂住胸口,声音如风送浮尘,虚弱的仿佛一根游丝。
锦玉还要再刺去,虎口一疼,银簪落地。
“曦儿。”上官正大步奔了进来。
锦玉冷睨了上官元曦一眼,大笑了起来:“他是你的独子,他死了,你们上官家就绝后了。哈哈哈~~~~~~”
“你!”上官正怒目道。
上官元曦拉住上官正,声音细弱说了句什么。
上官正眼一立,声有愠色道:“曦儿若是死了,我一定将你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