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你的名字叫做什么
北海仙鳄大怒，喝道：“你师父是谁？他的本领还大得过我么？”
段誉道：“我师父的修为，料想你半点也不会，这周易中的‘卦象’、‘系辞’，你懂么？这‘明夷’、‘未济’的道理，你倒说给我听听。”段誉把《道德经》下篇所记载的一些内容说了出来。
北海仙鳄搔了搔头皮，什么‘卦象’、‘系辞’，什么‘明夷’、‘未济’，果然连听也没听见过，可不知是什么神奇修为。
段誉见他大有为难之色，又道：“看来这些高深的本事你都是不会的了。因此老英雄的一番好意，我只有心领了，下次我请师父来跟你较量较量，且看谁的本事大。倘若你胜过了我师父，我再拜你为师不迟。”
北海仙鳄怒道：“你师父是谁？我还怕了他不成？什么时候比武？”
段誉原是一时缓兵之计，没料到他竟会真的订约比武，正踌躇间，忽听得远处伟来一阵尖锐悠长的铁哨声，越过数个山峰，破空而至。这哨声良久不约，吹哨者胸中气息竟似无穷无尽、永远不需换气一般。崖上众人初听之时，也不过觉得哨声凄厉，刺人耳鼓，但越听越是惊异，相顾差愕。
北海仙鳄拍了拍自己后脑，叫道：“老大在叫我，我没空跟你多说。你师父什么时候跟我比试？在什么地方？快说，快说！”
段誉吞吞吐吐的道：“这个……我可不便代我师父订什么约会。你一走，这些人便将我们二人杀了，我怎能……怎样能去告知我师父？”说着向黑鹰等人一指。
北海仙鳄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伸出，空中出现一个大手已抓住那白鹰的胸口，身向左侧，右手五根手指掀住他头盖，左手右转，吉手左转，双手交叉一扭，喀喇一声，将那汉子的脖子扭断了。那人脸朝背心，一颗脑袋软软垂将下来。他右手已将长剑拔出了一半，出手也算极快，但剑未出鞘，便已身死。
这汉子先前与水清影相斗，身子矫捷，曾挥剑击落她近身而发的冰箭，但在北海仙鳄这犹似电闪的隔空一扭之下，竟无半点施展余地，旁观众人无不吓得呆了。北海仙鳄随手一抖，将他尸身掷过在一旁。黑鹰手下三名大汉齐声虎吼，扑将上来，北海仙鳄右手再一挥，三名大汉高高飞起，都摔入谷中了。惨呼声从谷中传将上来，群山回响，段誉只听得全身寒毛直竖，黑鹰等无不吓得倒退。
北海仙鳄笑道：“喀喇一响，扭断了脖子，好玩，好玩，老子扭一个脖子不够，还要扭第二个，那一个逃得慢的，老子便扭断他的脖子。”
黑鹰、蓝鹰等吓得魂飞魄散，飞快的奔到崖边，纷纷攀援而下。
北海仙鳄连声怪笑，向段誉道：“你师父有这本事吗？你拜我为师，我即刻教你这门本事，你老婆修为不错，她如不听你话，你喀喇一下，就扭断了她的脖子……”
突然间铁哨声又作，这次却是叽叽、叽叽的声音短促，但仍是连续不绝。北海仙鳄叫道：“来啦，来啦！你奶奶的，催得这么紧。”向段誉道：“你乖乖的等在这里，别走开。”身形一抖，人已原地消失。
水清影看着北海仙鳄消失的地方良久才转过身来对着段誉道：“这高崖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可吃的？好在那些人都给吓走了。待我歇一歇，养足力气，背你下山。”
段誉连连摇手，说道：“这个……这个……这万万不可，你路也走不动，怎么还能背我？”
水清影道：“你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肯舍我而去，我水清影怎能把你留在这里。”这几句话说来甚是坚决。
……
当他们说了一刻钟的话，忽听得水清影“啊”的一声惊呼，扑入段誉怀中，叫道：“他……他又来了……”段誉转过头来，只见崖边黄影一幌，北海仙鳄跃了上来。
他见到段誉，裂嘴笑道：“你还没磕头拜师，我放心不下，生怕给那一个不要脸的家伙抢先收了去做徒儿。老大说，天下什么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好东西拿到了手才是你的，给人家抢去之后，再要抢回来就不容易了。老大的话总是不错的，我打他不过，就得听他的话。喂，小子，快磕头拜师吧。”
段誉心想此人要强好胜，爱戴高帽，但输给老大却是直言不讳，眼见他左眼肿起乌青，嘴角边也裂了一大块，定是给那个老大打的，世上居然还有修为胜于他的，倒也奇了，拜师是决计不拜的，只有跟他东拉西扯，说道：“刚才老大吹哨子叫你去，跟你打了一架？”
北海仙鳄道：“是啊。”
段誉道：“你一定打赢了，老大给你打得落荒而逃，是不是？”
北海仙鳄摇头道：“不是，不是！他修为还是比我强得多。多年不见，我只道这次就算仍然打他不过，抢不到‘四大恶仙’中的老大，至少也能跟他斗上一二百回合，那知道三拳两脚，就给他打得躺在地下爬不起来。老大仍是他做，我做老二便了。不过我倒也在他胯上重重踢了一脚。他说：‘左老三，你修为很有长进了啊。’老大赞我修为很有长进，老大的话总是不错的。”
段誉道：“你是左老二，不是左老三。”北海仙鳄脸有惭色，道：“多年不见，老大随口乱叫，他忘记了。”段誉道：“老大的话总是不错的，不会叫错了你排行吧？”
不料这句话正踏中了北海仙鳄的痛脚，他大吼一声，怒道：“我是老二，不是老三。你快跪在地下，苦苦求我收你为徒，我假装不肯，你便求之再三，大磕其头，我才假装勉强答允，其实心中却十分欢喜。这是我北海一系的规矩，以后你收徒儿，也该这样，不可忘了。”
段誉道：“这规矩能不能改？”
北海仙鳄道：“当然不能。”
段誉道：“倘若改了，你便又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了？”
北海仙鳄道：“正是。”
段誉道：“这规矩倒是挺好，果然万万不能改，一改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了。”
北海仙鳄道：“很好，快跪下求我吧。”
段誉摇头道：“我不跪在地下大磕其头，也不苦苦求你收我为徒。”
北海仙鳄怒极，一张脸又转成焦黄，裂开了阔嘴，露出满口利齿，便如要扑上来咬人一般，叫道：“你不磕头求我？”
段誉道：“不磕头，不求你。”
北海仙鳄踏上一步，喝道：“我扭断你的脖子！”
段誉道：“你扭好了，我无力还手！”北海仙鳄左手一探，抓住他胸膛，右手已掀住他头盖。
段誉道：“我无力还手，你杀了我，你便是什么？”
北海仙鳄道：“我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段誉道：“不错。”
北海仙鳄无法可施，心想：“我既不能杀他，他又不肯求我，这就难了。”一瞥眼，见水清影满脸关切的神色，灵机一动，猛地纵身过去，抓住她后领，将她身子高高提起，反身几下跳跃，已到了崖边，左足翘起，右足使招‘金鸡独立’势，在那千仞壁立的高崖上摇摇幌幌，便似要和水清影一齐摔将下去。
段誉不知他是在卖弄修为，生怕伤害了水清影性命，惊叫：“小心，快过来！你……你快放手！”
北海仙鳄狞笑道：“小子！你很像我，我非收你做徒儿不可。我要到那边山头上去等几个人……”说着向远处一座高峰一指，续道：“没修为在这里跟你干耗。你快来求我收为徒儿，我便饶了你老婆的性命，否则的话，哼哼！契里格拉，刻！”双手作个扭断水清影头颈的手势，突然一个转身，跳上剪刀，急速下降，带着水清影便降落了下去。
段誉大叫：“喂，喂，等等！”奔到崖边，只见他已提着水清影下去了十余丈。
水清影被北海仙鳄抓住背心，在高崖上向下落下去。此时水清影别说无力反抗，纵是有力，也决不敢身在半空而稍有挣扎。到得后来，她索性闭上了眼，过了一会，身子突然向上一弹，已然着地。北海仙鳄丝毫没有耽搁，着地即行。他是中等个子，水清影在女子之中算是长挑身材，两人倘若并肩而立，差不多齐头，但北海仙鳄抬臂将她提起，如举新郎，竟似丝毫不费力气。
他在乱石嶙峋、水气蒙蒙的谷底纵跃向前，片刻间便已穿过谷底，到了山谷彼端。大声说道：“你是我徒儿的相好，暂且不来难为于你。这小子若不来拜我为师，嘿嘿，那时他不是我徒儿，你也不是我徒儿的相好了。北海仙鳄见了美貌的娘儿们，向来先奸后杀，那是决不客气的。”
水清影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说道：“我朋友修为太低，在那高崖顶上如何下来？他念我心切，势必舍命前来拜你为师，一个失足，便跌得粉身碎骨，那时你便没徒儿了。这般像得你十足的人才，你一生一世再也找不到了。”
北海仙鳄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我没想到这小子不会下山。”突然间长啸一声。
过不多时，山坡边转出两名黄袍汉子来，躬身向北海仙鳄行礼。北海仙鳄大声道：“你们都有飞行法器，到那边高崖顶上，瞧着那小子。他如肯来拜我为师，立刻背他来见我。他要是不肯，就跟他耗着，可别伤了他。那是老子拣定了的徒儿，千万不可让他拜别人为师。”那两名汉子应道：“是！”
北海仙鳄一吩咐完毕，提着水清影又走，水清影心下略慰，情知段誉到来之前，自己当无危险，只是这青年执拗无比，要他拜北海仙鳄这等凶残之人为师，只怕宁死不屈，又想：“他对我似乎颇有侠义心肠，却无情意，未必肯为了我而作此恶仙门徒。唉，只盼他平安无恙，别从崖上摔下来才好。”
她心头思潮起伏，北海仙鳄已提着她上了山峰。这人的修为当真，上山后也不休息，足不停步的便即下山，接连翻过四个山头，才到了四周群山中的最高峰上。
他放下水清影，拉开裤子，便对着一株大树撒尿。水清影心想此人粗鄙无礼之极，急忙转身走开，当下坐在一块大岩石旁，闭目养神。
北海仙鳄撒完尿后拉好裤子，走到她身前，北海仙鳄道：“你怎么不说话？又闭上了眼假装睡着，你瞧我不起，是不是？”
水清影摇摇头，睁开眼来，说道：“岳老前辈，你的名字叫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