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要求做个案的,是一位姓许的博士。他说他的妻子在五年前病亡,他现在有了一个女友,想再婚,但令他头痛的是,女儿和女友的关系处不好,这事非常困扰他。
好的,我们来排一下您的家庭。老师先请他自己选一位亡妻代表,许博士的目光一个个地扫过每一位学员,最后停在肖桦的面前,向肖桦伸出了手。
肖桦一耸肩,说:我什么也不懂,我是陪朋友过来的。
老师对她颔首,说:没关系。只是上去体验一下。
许博士和亡妻代表肖桦、女儿代表乔麦、女友代表站在场中寻找感觉,几分钟后他们按自己的感觉站定了,三人呈现出来的位置让学员起了轻微的响动。
亚真老师远远坐在导师位上表情淡定。
排列的意义在哪里?关系混乱的根源在哪里?排列一呈现,案主自己也会对现状一目了然。
是的。在许博士的家里,他第一位,女儿第二位,女友第三位。亡妻没有位置,在远远的边缘站着。
一个家里,女主人走了,位置还得给她留着,这是对家庭成员的尊重,接下来的关系才不会乱。看来在你心里,把前妻差不多忘记了吧?
许博士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来,肖桦,现在是你的任务了,你代表他的亡妻,躺下来,在地上。
肖桦半信半疑,不肯躺下。老师走过去抚她的肩说:放松,别紧张。只是体会在地上的心情,什么也不用做。好吗?
于是,她慢慢地躺下去,躺到场地中央。老师又对她说:看站在你左右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女儿,静静地感受,记住不要说话,一说话就在用脑,用主观意志。走心就好,有情绪就让它出来。
现场无声。放松,完全的放松,慢慢忘记周围一切,进入个人的情绪。许博士默默地注视地上的肖桦,一分钟,两分钟,他走向她,靠近她,弯腰拉起她的手,突然双膝跪下。所有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的眼里有泪,低低地开口了:蕙,你离开我们五年了,我们的佳佳也16岁,做大人了。她很漂亮,像你一样,学习也好。他又说:这五年,我一直在想你,一直没忘记你。虽然有了女朋友,可我心里还留着你的位置,你是佳佳的妈妈啊!
一滴泪从肖桦的眼角渗出,她与他对视,久久地,像是回应也是答复。这短短几分钟,时间如河流潺湲而过。
随后,她转头望向右边,望向女儿。她定定地注视她,目光久久不肯离开。她是死者,不能说话。
老师轻声指导女儿代表乔麦,说:看着妈妈的眼睛,与她对视。对妈妈说,我会好好的,听爸爸的话,不干涉爸爸的生活。我只是一个孩子,我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随后,老师示意许博士看着肖桦的眼睛说:蕙,我将和女友开始新的生活了,她会接替你,和我一起共同把我们的女儿照顾好。我们始终在心里留着你的位置,愿你安息,也请祝福我们。请相信我们从来没有离开,我们永远是家人,永远!
肖桦的眼角再次渗出泪,她缓缓地合上眼睛,表情安然。
重新排列过的家庭序位,依次许博士、(蕙)、女友、女儿,问乔麦的感觉,她说:站在这个位置上我轻松多了,让我觉得自己是受呵护的孩子。
老师转向许博士说:回去知道怎么做了吧?
第一个案例尝了鲜,肖桦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中场休息时,她劈头就问大家,说:我刚才在场上,是不是被老师催眠了?因为在场上,特别躺在地上。真的有情绪出来。
什么情绪?
嗯,有心酸,难过,也有失落,最后是欣慰。
乔麦笑着说:肖桦姐,每个第一次来参加工作坊的人,都这么说。一开始都不敢接受的。
我看见许博士在向你表达时,你的眼睛里有一滴眼泪呢,岑蓝补充说。
是的,博士说心里有我的位置,我是佳佳的妈妈,这时,我好像一下和某种情绪接通了,心里感概,眼泪就出来了。
你代表亡者躺在地下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躺在地上和站着真是不一样。说不清是什么,好象与这个世界彻底告别,一切无关重要。但望向丈夫、女儿时,希望他们活得好好的,不要以我为念。我还希望他找到新女友接替我照顾他,陪伴他,肖桦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她的目光深沉莫测地投向岑蓝。
岑蓝接住她的目光,似乎读懂了她目光后面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啊呀”一声,说:你,不会是联想到会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