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大半年的光景在眼皮下流过。初夏时节,这雨已经下了好几日了,压根儿没有一丝要停止的意思。这样的天气死气沉沉的,人也不快活。硕贞的旧疾又犯了,好在这半年多的调养,身体并无大碍。
她正在房中静坐,突然得小弟子通告,说有一个自称她义弟的男子来访。她感到有些奇怪,便要她将人带到客室,她随后就到。
来人果然是童文通,这让硕贞感到有些奇怪,他怎么来了?
“近日阴雨连连,姐姐的身体可还好?”童文通开口问道。
“好多了。”硕贞邀童文通坐下,接着问:“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姐姐,所以还是回来了。”
“我在这儿好好的,有什么不放心的?”硕贞顿了顿,说:“倒是你,我要你回乡安定下来,你为何不听劝?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长点心吗?”
童文通笑嘻嘻地回答:“我只一个人,在哪儿待着都一样。”
硕贞正要说什么,却见和仪出现在门口,她有些小喘,像是跑来的。童文通也看见了她,他起身向她见礼,和仪还沉浸在喜悦中,忘了还礼。硕贞明白和仪的心思,她咳了咳,问和仪是否有事。“回师叔,弟子……弟子听闻有客来访,特来……特来奉茶。”她说着,眼睛不时偷偷望向童文通。
“那茶呢?”
和仪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她十分尴尬。硕贞轻叹了口气,而童文通却笑得欢乐,“大半年不见,小师傅还是这么爱玩笑。”和仪也笑了,笑得实在尴尬,她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你再去泡壶茶来,这回不要忘了。”硕贞吩咐道,和仪应声出去。
不多时,和仪捧着茶走了进来,她将茶杯递给童文通,轻轻说了声喝茶,她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他。童文通笑着接过道谢,和仪很开心,她退到一旁,听见硕贞问童文通以后的打算,童文通说他打算在山下寻个地方安定下来,不打算走了。硕贞没有反对,站在一旁的和仪比童文通还要高兴。
正聊着,突然一个小弟子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启禀师叔,山下万安镇滚石了。”这个消息令人震惊,童文通道:“下了这么久的雨,发生滚石也不稀奇,只希望没什么人受伤才好。”硕贞十分忧心,她问道:“山下究竟如何?”
“只说砸伤了不少人,有些房屋也被埋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小弟子回答说。
硕贞默念一声“无量寿福”,然后接着问道:“主持师姐怎么说?”
“师父要我们下山帮忙。”硕贞点点头,吩咐小弟子去取一些止血祛瘀的药材,“还有避瘟的药,多拿些,有大用。”小弟子应声出门,硕贞和和仪也要出门,童文通请求跟她们一起下山,硕贞应允,三个人向大殿赶去。
和然正组织一众弟子整理物品,见硕贞赶到,她上前见礼。“禀师叔,东西都清点好了,您看看还缺了些什么。”硕贞四处看了看,该用的物品、药材都已备齐了,她转身问和然是否安排妥当。和然回答都已安排妥当,“师父说,‘多多益善’,只留三个人在观中便可。”
“好,我们这就出发。”
硕贞带着众人赶到万安镇。这个依山而建的小镇已经被毁了一大半,镇上的大多数人都受了点伤,一些人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正拿着工具刨土救人。雨还在下,受了伤的人正躺在路边迎着风雨呻吟,几个妇人跑来跑去,为伤者进行简单包扎。受了惊吓的孩子在雨中哭泣,却没有人能抽身去安慰他。和仪看见,立刻跑到孩子面前给他挡雨,孩子指着那片废墟,哭得更厉害了。和仪将孩子拥入怀中。
硕贞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好受,她吩咐众弟子帮忙救人,众人散开。童文通找了一件称手的工具,然后跟着百姓们一起刨土救人。硕贞寻了几间相对远一些的房屋,她嘱咐弟子们将伤者带到这边安置。她接着与两个妇人架起了十来个药炉,不停地配药、煎药,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她又让两个弟子架起了大锅煮饭,安排人送饭、喂食。
所有事在硕贞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地进行。雨还在下,这让救人的人更添一份危险。虽有人因体力不支而倒下,但好在临近村镇也来了些人帮忙,救人的工作没有停过。不断有消息传来,救出来的人数始终比死亡的人数要多很多,硕贞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为那些死难的人感到悲伤。
和仪整日陪着孩子们,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入睡,偶尔有些孩子从睡梦中惊醒,她立刻将他抱在怀里安慰他。和仪整整两天没休息,精神有点差,她靠在一旁打了个盹,醒来却发现少了个孩子,她顿时慌了神,赶紧将其他孩子交给了师姐,然后冒着雨在路上四处寻找,她在雨中盲目地奔走着,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寻找这个孩子。
她在路上遇上了童文通,童文通问她有什么事,她突然一下哭了出来,抱怨自己不该放松警惕,不然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情。童文通安慰了她几句,说自己陪她一起寻找孩子的下落,和仪点点头,她抹去泪水,又接着找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