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迅速上涨,湍急的河流似乎逐渐变得平静,转弯出冲击出的浪花慢慢变小,山间的河水轰鸣也减弱成了哗哗声,但金沙河两岸的气氛却徒然紧张起来。这是一种诡异的静谧,就像是爆发前的平静。
投石机坚韧木杆绷直时发出的咔咔声在此时格外明显,远处石块与碎石落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金小金在昨夜新搭建成的观察哨上瞭望着,他看着远处的水面沉思着,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小瀑布,上游的阿尔山脉进入雨季,充沛的河水被落石堵塞,水面自然就会抬高,但抬高的河水形成的压力也会庞然难匹。
河水距离他希望的距离还有一丈半,但却不能再升高了。
“传令!投石机停止向目标河面投石,趁着天亮在周围寻找黏性土壤和细沙,改投黏土和沙子!”
下面自然有传令兵将命令传递过去,但金小金期待的众人仰慕的目光没有出现,反而听到了菲尔娜的一声惊呼:“小心!”
小心什么?
金小金茫然转头,只看到一个银亮色的身影一闪,眼前一黑。
砰!
金属剧烈的撞击声发生在耳边,让金小金脑子嗡的一响,仿佛一头撞在一口洪钟上,脑子里瞬间的空白,随后本能的蹲在地上。
金小金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两口气,仿佛被憋得缺氧一般,胃里一阵翻涌,低头呕出了刚吃过的食物才感觉好些。
“靠尼玛的!”金小金低声骂道,虽然低着头,但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偷袭了。也幸亏身边有迪卡这样的护卫,否则定然凶多吉少。随后他抬起头,看到了迪卡脸色泛红躬着身的模样。
迪卡手里拿着一面精钢盾牌,上半部分的正中被一枚尖细的弩箭刺透,尖锐的箭尖上还带着一丝迪卡胳膊上的鲜血,幸好那箭尖颜色纯正,没有淬毒。
金小金无声的摆了下手,迪卡会意的点头,擎着盾牌向观察哨下移动,金小金便在那盾牌的后面向下面爬去。
射来弩箭的弩弓,定是符纹弩弓,否则不会穿透那厚比手掌的重盾。
下了两丈高的观察哨,金小金稍稍松了口气,忽的听到远处有空气震荡,不由神色一变,“什么东西?”
迪卡面色肃然道:“是念力在半空中激荡,高手之间过招就是这种声音,双方都是大念师,咱们的人在这个时候能赶来的,应该是执法院的弥罗大人。”
金小金一怔,紧皱了下眉头,俊俏的脸上逐渐布满寒冰,“那个方向,就是射来那一箭的方向?”他此时才注意到,那弩箭射来的方向并非河对岸,而是南面。
“没错,幸好咱们的暗探首脑也有人赶来,不然晚上真要吃亏了。”迪卡侧了下头,听着那边一直未停歇的空气激荡之声,不禁心惊肉跳。
“能帮上弥罗么?”金小金轻声问。
迪卡缓缓的摇了下头。
这时菲尔娜已经把金小金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他无恙才松了口气,听到两人的话,便道:“咱们能攻过金沙河,就是对弥罗最大的帮助,大念师再强大,也不能硬撼万余精骑。”
金小金转头对传令兵沉声道:“通知下面,敌人来了高手,铠甲不许离身,热了就打水冲一下,投石机的黏土找不到就用普通土壤。”又不是真的筑坝,只要能让水面高出对岸就是胜利。
这临时的水坝越到高处进度越慢,不少碎石落下后就被河水带走,很难停在坝体上阻挡河流,但三百余台投石机不停的运转,万余士兵中的大半都穿着铠甲给投石机搬运沙石和泥土,入夜前,河水终于涨过了对岸,没过了对岸的山间小路,转眼又将那大秦要塞的城墙脚浸泡在水里。
白天从观察哨上下来,金小金就一直站在这里,眼看着那水面在对岸一尺下徘徊了一个下午,最后终于突破了对岸峭壁的阻拦,原来的二十余丈的河面,眨眼间就变成了三十丈、四十丈、五十丈。
投石机继续投掷着沙石和泥土。
金小金没有下达任何攻击的命令。
天色黑下来后,营地卫兵带着十余人来到金小金面前。
金小金看到为首的黑袍老者,忙恭敬的行礼,随后笑道:“多谢弥罗大人伸手相援,要不是大人及时赶到,我现在就得像对面的家伙一样当成缩头乌龟了。”
弥罗哈哈一笑,“你知道对面那家伙是谁么?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巫云山,手下五千精骑中有五百个修炼者,你竟然说他是缩头乌龟,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冲过来直接要你的脑袋。”
金小金讶然,五百修炼者?!他这万余山狼卫骑兵中,加上迪卡等军部新派来的修炼者护卫,一共也只有五十多人的修炼者,而且大多还是和他一样的念力者境界。又听弥罗道:“你按兵不动等我的消息是明智的,用投石机砸出一个水坝更是神来之笔。换做其他地方两军对垒,这种水坝并不会有作用,反而可能给敌人偷袭我国提供便利,但大秦本土距离此地上千公里,他们两日之内都不会有后援到达,天亮之后,你可以放心的攻过去。”
“一定要天亮?”金小金疑惑道。
“巫云山也是一个大念师,加上刚才那个边真秋,你觉得谁有能力挡住两个大念师的联手之威,对方要是打定主意偷袭,我可护不住你。”弥罗眯着眼又低声道,“刚才受了点轻伤,现在打过去我根本帮不上忙。”
“该死!又是边真秋!”金小金晦气的低骂了一句。
自从那次被“人工泥石流”偷袭后,他就格外关注大秦南方暗探的几个重要人物,也知道了那次出现的两个身着长袍的大念师,一个是老大边真秋,一个是断臂葛云山,这两人也是随后数次针对商盟的刺探事件的幕后黑手。
执法院这十几位修炼者说起来还是金小金的“自家人”,毕竟他原本“督军”的职位就是从执法院派出来的,晚上自然要将他们的食宿安排妥当。
夜里巡营,金小金视察到忙碌的投石机阵地上,将指挥官叫来,道:“河面多投泥土,泥沙塞住石缝那水坝就暂时塌不下去,让兄弟们睡觉前对大秦要塞来一轮狠的。他们现在是藏在地下会被水淹死,跑出来还要被石头砸死,怎么都是个死。”后面这话让周围士兵一阵低笑,金小金见士气可用,便继续道:“晚上投石机旁轮流看守,随机给那要塞来个三四次,让他们睡不着觉。”
他还记得,这已经是第三天夜里了。
连续三天睡不着,修炼者还能挺住,但普通士兵肯定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金小金不知道,他有一句话说得极对,他们藏在地下就会被水淹。
大秦要塞里只在墙壁的几个特定方向安排了观察孔,用以查探周围是否有敌人攻来,但偏偏很难看到金沙河的河面。
巫云山带着属下将士一直在地下躲避山狼卫的投石攻击,入夜前却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河水异常升高,很快就要没到要塞墙脚了!
他当即给了那来报告的观察哨一个巴掌,打掉了他满嘴牙。
那要塞观察哨也委屈至极,就他那位置根本没有观察角度!而且就这样,他还比别人提前发现了,你不嘉奖就罢了,竟然重重的给了一巴掌。不过这时候巫云山正在气头上,那哨兵不敢有任何分辩,甚至连不满的情绪都不敢表露,就含着嘴里不多的几颗碎牙出了地下室。
“我巫云山难道要在这阴沟里翻船?!”巫云山在地下室里咬牙切齿了一阵,很快就敏感的发现了地下空间里水汽在增加,空气越来越潮湿,面色一变,狠狠的一跺脚,暗骂道:“老奸巨猾的家伙,你用投石机,我也用!”
巫云山当机立断,对外面大喝道:“迅速出地下室!放弃要塞,拖出投石机和重弩,把它们都给爷爷弄到要塞外面去!”这一嗓子声音隆隆,带着肉眼难见的念力波动,顺着地下通道很快就传遍了数十个地下房间。
不久,大秦要塞的几处断壁残垣被顶开,露出一个个斜向下的通道,从这些本应是储藏粮草和军械的地下库房里,跑出了一队队的大秦士兵。
迎接他们的,是从天而降的乌云般的碎石。
他们不知道,对岸投石机阵上的士兵正要去睡觉,把最后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半刻钟不到就飞来上千次攻击。
巫云山站在一处地下通道的出口内,看着那被断壁和碎石阻塞的出口,还有一些石块上斑驳的血迹,眼里都快喷出了火,大骂道:“对面是商盟的哪个老东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拔剑而出,对着面前石堆凌空左劈右砍,一个金色的“叉”形剑刃没入石堆中,直接炸出了一个缺口。
先是一路纵火烧林让他没有偷袭的机会,随后又是成片的投石机阵把他压得不敢冒头,刚刚还发现对方弄了一手他死也想不到的“水攻”,紧接着,这一波异常猛烈的投石攻击就像是算准了他下令的时间一般。
巫云山此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愤怒的火焰充斥着胸口。他走到出口之外,看着满天星光,还有那凌空迎面飞来的石块,抬手接住,石块拳头大,被他缓缓的捏成粉末,随风飘散。
“把军械拉出要塞,现在!”巫云山向身后士兵冷喝道。
此时,金小金已经抱着娇羞的菲尔娜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