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躲在老板桌下面，仔细聆听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觉得那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才从老板桌下面钻了出来。
回到家，姚静已经睡了。杜斌来到自己的书房，关上门，然后坐在了书桌前。
他打开了桌子上的台灯，把那个日记本从兜里掏了出来。
他拿着日记本先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从日记本的封套和扉页上印的图案来看，像这样的日记本，应该是很久以前印制的。
杜斌打开日记本，发现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了。日记本的第一页上面只写着短短的一行字：愿主宽恕我，阿门。
五十八
杜斌又翻开了第二页，上面这样写道：
我是一个不道德的人，也是一个有罪的人，虽然如此，但我的良心并未泯灭，我不想做犹大。
第三页：他们对我说，只要我闭嘴，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我每天都在受着良心的谴责。
第四页：今天是1986年8月18日，那个女人死了，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纯属是个意外，跟我没有关系。
第五页：现在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早就设计好的阴谋，我只是被利用了。
杜斌再往下面翻，发现本子上再也没有什么记录了。当他无意中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上面记载着一些数字：
19767201000
19771101500
1978342000
1979582500
19802253000
19818224000
1982745000
19832195000
198410120000
198681810000
杜斌不明白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看到在这些数字的后面，用红笔醒目的写着一行大字：他们全死了，这是主对我的惩罚。她也来找我了，挺着大肚子。我不能再沉默了，我害怕，我不想死，我要说出真相！
这行字鲜红异常，跟前面那些有些褪色的字迹完全不同。杜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字应该是刚写上去不久的。
杜斌又从头到尾看了几遍，虽然他还搞不清张振云写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隐隐的感到，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杜斌把笔记本收好，关上了书房的灯。当他刚从书房走出来，准备去卧室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为了不惊动姚静，他急忙拿起手机向阳台上走去，看到竟然是周跃飞打给他的。
“是杜老师吗？”周跃飞在电话那头问道。
“是的，我是。”杜斌听出周跃飞那边的环境很嘈杂，似乎是在一个公共场所。
“您最好来一趟。”周跃飞在电话里显得有些焦急，“我见到咱学院的那个保安了。”
“哪个保安？”杜斌急忙问道。
“就是出事那天值班的那个保安小李。”周跃飞说，“我这会儿正在兴隆商场，刚才无意中看到他在这里当保安，您不是一直在找他吗，您最好快点来，不然一会儿商场就关门了。”
“你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到！”杜斌挂了电话，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走出了家门。
当杜斌打车来到兴隆商场门口时，周跃飞正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
“周跃飞，小李在哪儿？”
“在里面。”周跃飞冲着杜斌点了一下头说，“刚才他好像看到我了，咱得赶紧进去，别让他跑了。”
杜斌跟着周跃飞走进了商场。当他俩来到保卫室的时候，却发现小李并不在。
“那个保安去哪儿了？”周跃飞对一个正坐在椅子上看一本时尚杂志的年轻女孩问道。
“你问哪个保安？”女孩放下手里的杂志，抬起头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杜斌和周跃飞。
“李，他姓李，刚才还在这儿呢。”周跃飞答道。
“哦，你说是李殿军吧。”女孩重新把杂志拿起说，“他去卫生间了。”
杜斌和周跃飞急忙走出保卫室，直奔卫生间。他俩把卫生间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看到李殿军的影子。
五十九
“肯定是刚才他看到我之后跑了。”周跃飞有些沮丧的看着杜斌。
“没关系，咱出去找找。”杜斌说完，向商场门口走去。
两个人走出商场，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周围都是人，加上天已经黑了，根本没法找。
“这怎么办杜老师？”周跃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大老远把杜斌喊来，连李殿军的影子也没见着。
“没关系，既然知道他在这里上班，等明天商场开门，再来看看。”杜斌倒觉得没什么，缓步向商场对面不远处的广场上走去。
“这段时间怎么样？”杜斌边走边问周跃飞，“再过半个月暑假就要结束了，马萌萌还好吗？”
“马萌萌回家了。”周跃飞说，“我在一家公司找了个临时的工作，虽然辛苦点，但觉得还比较充实。”
“你怎么不回家？”
“我家穷，而且离东州太远，还不如利用暑假期间，勤工俭学，也可以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
“这样挺好。”杜斌看了一眼周跃飞，两个人坐在了一张长椅上。
杜斌看了一下表，此时已经是二十一点过五分了。广场上虽然还有些人在散步、游荡，但并不是很多。
“你现在住哪儿？”杜斌回过头问。
“我和一个男孩合租的房子。”周跃飞说，“反正也快该开学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到学校宿舍了。”
杜斌点了点头，当他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周跃飞对他说道：“杜老师，快看，李殿军！”杜斌心里一颤，忙顺着周跃飞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广场中心喷泉的不远处，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正在左顾右盼、走走停停。
“走，过去看看。”杜斌和周跃飞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分散开向李殿军包抄过去。
当李殿军刚刚在广场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杜斌和周跃飞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李，我们能谈谈吗？”杜斌向周跃飞使了个颜色，周跃飞站到了李殿军的身后，防止他逃跑。
“啊！”李殿军做梦也没想到杜斌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是杜老师啊！”
“是我。”杜斌点了点头，他看出李殿军格外的紧张，眼神在广场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的慌乱，为了缓和此刻紧张的气氛，杜斌蹲在了小李的面前说道，“我知道，你有顾虑，关于潘婷婷死的那天晚上的情况，我也知道你应该比之前告诉我的那些了解的更多。
“我不能肯定，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也就是杜院长，在潘婷婷死的第二天也跳楼身亡了。”杜斌说到这里，心里猛的涌上一股酸楚，眼泪差点在李殿军和自己的学生面前落下。他强忍着泪水接着说道：“小李，潘婷婷是我们学院的学生，杜院长是我的父亲。如今这两个人都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作为杜院长的儿子，东州医学院的老师，我有责任把这件事查清，还我父亲一个清白，也希望能早日将杀害潘婷婷的凶手找出来，这样，无辜死去的人，在九泉之下才会得到安息。我真的希望你能把那天晚上你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一个无辜死去的老人的儿子的心情。”
六十
听完杜斌的话，李殿军低下了头，半天没说话。杜斌站起来和周跃飞对视了一眼，站在原地等待着李殿军的反应。
“杜老师。”李殿军终于抬起了头，脸色苍白的望着杜斌说，“我不是不想说，可我真的很害怕。”
“你究竟害怕什么？”杜斌问道。
“怕失去工作，怕有人来报复我，还怕……”
“还怕什么？”
“还怕那个大肚子女人和咱学校烧锅炉的老杨头。”
李殿军的最后这句话，的确让杜斌吃惊不小，他急忙把李殿军从石凳上拽了起来，看着这个年轻的保安问道：“你究竟怕谁报复你，你为什么要怕那个老杨头，你说的那个大肚子女人又是谁？”
李殿军叹了口气，躲开杜斌投射到自己眼里的目光，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杜老师，杜院长跳楼的事我也知道了，我心里也很难过，觉得对不起你。因为学院发生的这件事，我女朋友也跟我吹了，我也不是不想说出那天晚上我所看到的，都是因为我有太多的顾虑，所以才一直躲着你。”
李殿军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出事的第二天晚上，公安局的人又找到了我，我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他们叮嘱我不要把所看到的告诉别人，以免因危言耸听而在学校里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如果因此而影响到破案，我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所以，当我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我就向公司请了假，回老家了几天。”
杜斌点了点头说：“小李，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公安局的人当然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但这件事关系到我父亲的死，所以我希望你把你那天晚上所看到的一切，都如实的跟我说出来，我在这里代表我父亲先谢谢你了。”
“杜老师你千万别这么说。”李殿军说完看了杜斌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周跃飞，接着说道：“其实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女朋友来学校找我。后来停电了，我关好大门之后，就和我女朋友一直待在屋子里。后来大概在11点半左右，我听到从学院的西边传来一声像是女人尖叫的声音，我女朋友当时也听见了。
“我担心出什么事情，于是我就让我女朋友跟着我出去看看。当我们俩来到教学楼下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躺在地上。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那女孩的身子下面流了很多的血，当时我还喊了她两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我不知道那女孩是从楼上摔下来的，我女朋友躲在我的背后，她吓坏了，当我正准备拉着她去门口给公安局打电话报案时，她突然尖叫了一声，用手指着楼上说上面有人。我抬起头看到，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站在七楼上向我们这里看。我用手电筒往楼上照了照，她还冲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
“于是我急忙拉着女朋友就准备往门口跑，当我们刚跑出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咳嗽，我停下来回头一看，原来是烧锅炉的老杨头。当时老杨头的脸色很吓人，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我指着地上那女孩，对老杨头说出事了，让他在这儿守着，保护好现场，我得赶快去给公安局打电话。
六十一
“老杨头听完我的话，问我都看到了什么。我说刚才看到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在楼上，很可能就是她把女孩推下楼的。老杨头走近我，说我眼花了，根本没什么大肚子的女人，警告我千万别胡说，不然会倒霉的。我当时不理解老杨头为什么那么说，可当我拉着女朋友跑到门卫室门口，准备进去给公安局打电话报案的时候，看见之前在楼上的那个大肚子女人，正坐在屋子里冲着我俩笑。当时屋子里很黑，如果不是她那张白的吓人的脸，我跟我女朋友就进屋了。
“我女朋友吓的用手拽着我就往门口跑，我们从小门跑出去之后，就一直往市中心跑去。后来，我把女朋友送回她单位的职工宿舍。本来我不敢再回学校了，但我又担心擅离职守，丢了工作。于是我从女朋友那儿出来之后，就又往学校去了。我一路上净想老杨头说的那句话了，害怕的要死，把报案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我是农村出来的，在我老家那里，都是很迷信的。我越想越不对劲，觉得那个大肚子女人就是个鬼。我和我女朋友跑的都够快了，她一个孕妇，怎么会比我们还先到达门卫室呢？
“当我来到学校门口时，没想到老杨头正站在门卫室门口。他的表情很古怪，手里紧紧握着那把铁锹，铁锹头明晃晃的，吓的我没敢进学校，就站在校门的外面。老杨头站在那儿，狠狠的瞪了我一会儿，那表情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太吓人了。后来老杨头提着铁锹往里面走了。当他走了没多久，就来电了。我隔着门朝门卫室看了看，发现那个大肚子女人已经不在了。于是我才心惊胆战的走了进去。
“我进屋之后，就把门锁了起来，并把电警棍握在了手里。我虽然很害怕，但一想到教学楼那儿还躺着一个女孩，我就想给公安局打电话报案，因为要是真出了人命，我知道却不报案，到时候我可要担责任的。可当我刚拿起电话的时候，我女朋友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当时她在电话里都哭了，紧张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她说她刚才看到那个大肚子女人就站在她们宿舍的窗户外面冲着她笑。我一听，就再也不敢报案了，当时我已经可以确定，那大肚子女人一定是鬼。
“我就这样战战兢兢的熬到早上，直到周跃飞和马萌萌来敲我的门，我才不得不跟着周跃飞再次去教学楼那边看情况。”
李殿军说完之后，用眼睛看着杜斌接着说道：“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后来我自己也想了，觉得老杨头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他当时也应该看到那个大肚子女人的，再者说了，他住的地方离教学楼又那么近，当时究竟怎么回事，我觉得他一定更清楚。”
“你说的那个大肚子女人长什么样？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当时把我吓坏了，我只看到一张惨白的脸，根本没敢仔细看她的长相，不过我感觉她好像挺年轻的。”李殿军说，“她身上穿着一件裙子，好像是蓝色的，上面还有很多白色的小花。”
六十二
东州医学院在夜幕下显得静谧肃穆，当杜斌与周跃飞、李殿军分手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这里。
杜斌跟值班的保安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向老杨头所住的房子走去。当他经过解剖楼的时候，不知怎么，心情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他侧目朝解剖楼瞟了一眼，发现在解剖楼的一根廊柱下，有一团不规则的阴影，这阴影投映到地面上，现出一个奇怪的形状。杜斌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便加紧脚步向前走去。
杜斌站在老杨头的房子外面，发现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向四周看了一眼，上前用手敲了敲门。
杜斌轻轻的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任何的反应。
“杨师傅，杨师傅。”杜斌再次敲门，同时喊了几声。可屋子里依然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的动静。杜斌用手轻轻的推了推门，合页发出轻微的一声响，门应声慢慢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