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父亲原来是一个包工头，开始挺有钱，后来，在一个建筑工程的第一阶段即将完工时，因为对方老板欠工程款不给，致使他没法给他手下的工人发工资，别说发工资，就连吃饭住宿都很困难。没有饭吃就干不了活，下一期工程就要面临停工停产。这样一来的后果是，按照合同约定，如果不按时完工就要赔偿经济损失，还要面临被取消包工资格的危险。经过多方面磋商和交涉，对方就是借故不给工程款，导致发生了斗殴事件。发生激化矛盾的事件后，工程款更是遥遥无期了，于是，他父亲与手下的人密谋绑架了对方老板的儿子，要老板给50万元了事。他们采取了铤而走险的过激行为，他们想，工程款不要了，既然你不让我过好日子，我就不让你好好活着。结果老板没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撕了票，将老板的儿子杀死后扔到了水库里，然后连夜逃走了。盘山公安机关迅速出动，他父亲在东北被抓获归案，案子破了，法院将他父亲判了死刑。
他们的母亲突然遭到如此家庭变故，生存的危机恐惧笼罩着她。
一来她是个家庭妇女，没有经济来源；二来她还要养活两个双胞胎的儿子；三来还要照顾赡养双方老人。作为一个农村家庭妇女来说，养育儿女和孝敬公婆，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父亲的亡命，犹如折断了家的顶梁柱，使整个儿家轰然坍塌。
好在她家离铁路线不远，看到熟悉的村民们大包小包、大筐小篮地往家里搬运那些从运货列车上偷扒下来的物品，她的心也有所动。
为了维持生计，她不得不加入到了偷扒客货列车物资的“吃大轮”行列里。开始还是小偷小摸，在外围看人家怎么偷盗，不敢上前，跟在别人的后面捡拾丢落的物品。后来，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但自己去偷扒列车上的物品，还跟着多人去哄抢车皮，明目张胆地干起来。她将盗窃来的物品拿到黑市上变卖换成现金，就这样一点点地“富裕”起来。家里的房子翻修了一遍，几亩地却闲置起来不耕也不种了，基本上靠“吃大轮”为生。
她公公婆婆担心地说：“闺女，咱人穷志不穷啊，这可都是国家的财产物资啊，咱可要不得的，这可是要进监狱的呀！”她说：“您二老还说呢，我不这么做咱吃啥呀？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村里人不都这么干吗？”“我们那个倒霉儿子已经作孽遭报应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和这两个小不点儿，你想过没有？”“想啥呀，活一天是一天吧，我现在谁也指不上，不指我指谁呀！您二老放心吧，就是警察逮住我，也是法不责众，不可能光抓我一个人吧！”“哎，闺女，你好自为之吧！我们老了，可你要可怜这两个孩子啊！”“没事的，放心吧，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要养他们呀。”在一次盗窃物资时，她被埋伏的铁路警察当场抓获，最后被判刑十年，扔下了一对幼小的儿子没人管教，双方老人也无能力监管，其他亲属也只能暂时解一下燃眉之急，久而久之亲戚开始疏远他们了。
豆豆和土土在学校也学不下去了，同学们瞧不起他们，经常欺负他们兄弟俩。还给他们编了个顺口溜：“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豆豆是贼种，土土是贼种，是贼种！”在上学的路上，小哥俩被一群学生追打，他们撒腿狂奔到一处废弃的旧宅里躲藏，那群学生追过来后，用地上的土坷垃“噼里啪啦”一通狂砸后一哄而散，那些土坷垃打在他们周围的墙壁上，爆开的黄土溅了他们一身，他们吓得一动不敢动，双手抱着脑袋跪在地上，撅着屁股，躲过了一阵冰雹般的洗礼。过了好一阵子，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他俩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看看欺负他们的同学是否离开。学校去不成了，哥俩坐在地上商量着怎么办，这时，听到邻家的电视节目里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他们俩想起了妈妈。哥哥就说：“咱们找妈妈去吧！”弟弟应声说：“我想妈妈。”“我也想妈妈，咱们现在就去找妈妈去。”他俩走着走着，被一群外村的学生撞见，围追堵截逮住他们哥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俩手拉着手，在这些学生的打骂和拉扯下，扔下书包拼命地奔逃。跑着跑着，他们开始觉得肚子饿了，在镇子上，他们凭着平时嘴乖，喊着大爷大娘要了点吃的。大爷大娘问他们说：
“你们从哪里来，去哪里呀？”他们天真地说：“我们去找妈妈。”大娘说：“找妈妈可要走远路呀，你们有钱吗？没路费怎么去呀！”“我们……那我们就拾破烂卖钱。”他们平时经常看到他们的妈妈为了生计到镇上捡拾破烂废品卖钱，于是他们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沿路拾破烂卖钱，还一边乞讨要饭。
他们走着走着，路过一家宅院门口时，见里面没人应声，开始进去想拿些能卖钱的东西，土土进到屋里，看到桌子上有一沓一百元钞票，他连犹豫都没犹豫，抓起来就塞进裤档里，拉着豆豆跑了出来。
跑到没人的地方掏出来一数，发现是五百块钱，他们俩顿时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土土说：“那么多钱哪！能买好多好多的火腿肠吃了。”豆豆说：“我们不捡破烂了，看谁家不关门就偷谁家的钱，没有钱拿好东西也行。”这是他们第一次偷东西，看到这么多钱一眨眼的工夫就到手了，既兴奋又紧张。他们一路走一路偷，不久来到城关镇上，在城关镇的市场上买了一身新衣服和一大堆食品，然后坐车直达卫城郊区的监狱，他们终于看见了他们的妈妈。
他们的妈妈惊讶地问他们是怎么来的，豆豆和土土骗妈妈说：
“是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他们给钱让我们来看你的。”妈妈抱着他们的头哭着说：“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们哪！”兄弟俩也搂着妈妈大哭起来……
妈妈又说：“你们要好好学习啊，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别学妈，啊？”她边说边双手抚摩着两个孩子的身体，发现他们穿的衣服里外不配套，里面的衣服又脏又破，外面的衣服又干净又新。
妈妈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里面的衣服没换呀？”豆豆掩饰说：“我们在路上穿里面的衣服，看妈妈就穿上好衣服了。”“哦，我说呢。真乖，看完妈妈你们就赶紧回去吧！不然就赶不上车了。”“嗯！”从那以后，他们兄弟俩为了能经常看到妈妈，就不愿走得太远，经常在铁路沿线觅食觅物，像两只野耗子乱窜，东一口米西一口汤，连偷带捎，凑足了钱物就去看他们的妈妈。他们在市场上认识了小四辈儿，小四辈儿把他们领到了乞丐帮。
后来，他们和小四辈儿、小尾巴经常在附近停车场里、饭馆门前的停车位上给过往的轿车擦洗，一次5元钱……
为了便于安顿他们，李仲平决定带他们去见一下他们的妈妈。这个极普通的乡下妇女，圆脸短发，眸子里透着一种渴望，见到她的儿子们，毫不掩饰激动之情，左摸摸右看看，亲个没够，嘴里还不停地唠叨：“啊，又长个儿啦，真懂事，又给妈带这么多好吃的！”她突然看见了李仲平，疑惑地望着穿着警服的李仲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土土低着头告诉她说：“是这个警察叔叔带我们进来的。”李仲平郑重其事地将她两个儿子的真实现状告诉了她……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在社会上流浪，还学会了偷盗，并以此为生……她听着听着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李仲平面前痛哭起来，边抽泣着边央求李仲平说：“李同志啊，你行行好吧，快把这两个孩子送少管所关起来吧，不然……不然这两个孩子就毁啦！”李仲平对她说：“你放心好好改造吧，我们正在想办法。这一次，我们不会让他们再四处流浪了。”“李同志啊，您一定给他们找地方关起来呀，可不能再让我的孩子这样啊，求求您啦！不然，不然我在这里也待不下去啊……__________我会发疯的……呜呜……”她只顾哭，跪着不起来。
李仲平告诉她：“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们准备送他们走，让你再看看你的儿子。”李仲平告诉她，要把他们送到很远很远的孤儿院去。
她抽泣着边抹泪水边说：“哦，那赶情好，不管送到多远的地方，都行！只要他们不在外边学坏就好，……太谢谢你啦……”她千恩万谢，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出了监狱的大门，李仲平为难了，已经说出口答应人家的事情就得非办不可。他想，既然顶到了这分儿上，也只好把好人做到底，把好事做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