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似乎不愿意再提到这些往事,强压着心头的伤痛。可是任谁也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现在的他,心中是有多么的痛苦。
“光明教廷多兰城的分殿派遣出他们最强的力量,以雷霆之势将整个多兰城不想屈身的家族,尽数毁灭……”
“像我们家族这样情况的,不在少数,有的面对光明教廷这些残忍的手段,选择屈服,但更多的却是宁死不屈,我们赵家就是其中一个。想要让我们信仰,让我们屈服,让我们成为他们的走狗,对于我们这些武者来说,根本不可能!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可是也就是因为我们维护了我们的尊严,迎接我们的,却是恐怖的毁灭。谁会想到,历来以教化众生,善待众生的教廷,会像发了疯一样,将那么多的家族尽数毁灭?那一夜,那是屠杀!是梦魇!那些教廷的强者像是恶魔一样,哪还有平时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赵忠像是又看到了那一夜血腥的情形,身形都有些颤抖,眼中有着恐惧,有着悲哀,更有着深深的仇恨。
吴岚一直静静的听着,他的心中也早已被仇恨所填满。自己,自己一家人甚至也是因为教廷!吴岚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痛骂,此刻,只是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听着这悲苦的诉说。
“我们整个家族,就在一夜间覆灭,我将玲儿弄昏过去,不能给她留下阴影。随后带着她和她母亲,从包围中杀了出来,逃出很远之后,当我再回头看时,整座宅院,全被熊熊的大火所吞噬!
整个家族里,幸存的只有我的几个贴身侍卫,而且也是身受重伤,就是现在村子里其他几个男人。你应该也发现他们在这里没有家人。那是因为其余的百余号人,全死了,全死了啊!”
赵忠激动地站了起来,双眼已经通红,身形也已经摇晃。吴岚紧忙站起来将其扶稳,赵忠却一把抓住吴岚的胳膊。吴岚双臂之上一阵疼痛,九转高级战士的力气,吴岚也是有些吃不消。可是吴岚仍然面无表情,任由赵忠这么抓着。
“天儿,我的家族,我赵家一族,就这么完了啊!整个城中漫天的火光,我们几辈人的心血,多少人的性命,就这么完了啊!”
吴岚明白,一个家族的族长,亲眼看着自己的家族毁灭,族人死绝,身为族长,一名武者,在这里偷生,想死却又不得不保护家族这唯一的血脉,心中会是何等的屈辱与愧疚。
“我连夜逃出多兰城,教廷的人再没有追杀过来。因为他们知道我不管逃到哪里,哪怕我去帝都去告御状,给自己带来的,也只会是灾难与毁灭,不管我去哪,只要说出一些有悖教廷的话,他们不需要再出手,我们也会被那些信仰着教廷的平民们的唾沫淹死!而教廷在那一夜屠尽整个多兰城不愿屈服的家族之后,对外宣布的,竟然会是我们和黑暗议会勾结,属于邪恶的异教徒,人人得而诛之!他们已经根据主的旨意,将我们毁灭!”
“终于,我逃到了这里,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赵忠叹了口气,坐回了原位。像失去力量了一般,缓慢的说了四个字。之后一个大汉,一个高级战士,竟然就这么哭了起来。
“苟且偷生……”
吴岚心底一震,看来,这注定要成为赵叔一辈子难以忘怀的伤疤,走不出的心魔,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修为,恐怕也只能停滞不前了。
吴岚不明白教廷为什么会在两年前突然这样做,原本以为只是针对黑暗议会所属的追暗者,可是谁知,竟连这些不顺服于他们的普通家族都遭此大难。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一贯自诩为正义化身的教廷,为什么会在两年前,毫无征兆的做出这种事?
现在,教廷已经伤害了自己,伤害了父亲,更伤害了自己在这里的“家人”。
光明教廷……
吴岚眼中,凶光毕现,“看来,我们的仇恨,又多了许多!”
吴岚终于出声,安慰道:“赵叔,您别伤心了。我知道您心里有多难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想必您也没有报仇的打算,与其一直成为心结,倒不如放下。”
重重叹息一声,赵忠苦涩的说道:“天儿,我何尝不想报仇?可是,我区区一个高级战士,在教廷眼中,只是一个蝼蚁一样的存在,这片大陆,不管变成什么样,但是一点永远不会变,那就是实力为尊!”
“赵叔,两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可知道?”吴岚现在心中最迫切想了解的,就是两年前的那场大清扫,这直接关系到自己那个父亲,也许,要想找到他,只能从两年前的这件事情入手。
“我也并不是太清楚,但是,我敢肯定一点。”赵忠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整个卡尔西斯大陆,恐怕在不久的将来,要变天啊!”
吴岚听出了赵忠的言外之意,如果大陆真的要变天,那么光明教廷,无疑就是这场“变天”的主角……
“天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放那些土匪走吗?”赵忠疲惫的样子,另吴岚莫名的一心疼,自己现在已经得以赵叔的信任,但是自己甚至不能实名相告……只能心中致歉,赵叔,原谅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也能看出来,那为首的土匪,同样是一名高级战士,只不过应该是七转,刚刚步入高级。这样一名战士,放在一个普通贵族的家中,都可以当一名侍卫长,他也完全可以投奔光明教廷。可是他却做起了土匪,他也一定有着难言的苦衷。”
“至于你的担心很对,但是你却不知道,方圆多少里,根本没有人烟,根本不用怕他们去危害别人,他们怎么发现我们这里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再来了,甚至不会再做土匪,从他的刀法,我看到的,是凌厉,是孤独,他也有着尊严!”
吴岚顿时明白赵忠刚才为何这样做,没想到自己在十三号监狱的两年,竟发生了这么多,竟然致使这么多人沦落到这种地步。
“天儿,你身上,有很多秘密。”赵忠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吴岚却是一愣,很明显没有想到赵忠会这么说。
“你的实力,怎么也已经有了初级战士的水平,你不会是逃难过来的。但是你的心,我也可以看出来,你对我们没有恶意,甚至把我们当做家人。”
“赵叔没有别的意思,你的秘密,赵叔不会打问,既然你不说,必定是很大的隐秘。这个小山村是留不住你的,你终究会回到外面的世界。赵叔只是想提醒你几句。”
“赵叔……”坚强如吴岚,此刻也是发觉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吴岚这么多年,又一次感受到了温情,还是在这样一个原本陌生的家庭,如何不让吴岚感动?
“好啦,傻孩子,别想这么多,你能挺身而出,赵叔就没有看错。”赵忠的话,很平淡,但是却已经完全是以长辈关心晚辈的口吻。
“赵叔只想告诉你,在外面,累了,疲倦了,就到这来,哪怕你失败了,这也是你一个家。”
“现在的大陆,风气云涌,你一定要小心……”
吴岚的脸上,早已添了两行热泪。而赵忠已经起身回房,那背影,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分。
一个房间,只留下吴岚独自一人,心中对光明教廷的仇恨,更加深了一层。
“赵叔,您放心,您的仇,我帮您报,您的债,我替您收!我会让光明教廷后悔他们的所作所为!”
吴岚握紧了双拳,任由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流下几滴殷红的鲜血,似是在对誓言立下血契,这是一个藏在心中无声的誓言,却要用一生去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