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苏梅听完村长介绍的情况，略一沉吟，问：“照你们看，它们昨晚拱的那些麦田，够它们吃饱了不？”
启富一听皱眉：“它们糟蹋了三四亩地，还不够啊？！”
“启富！”村长立刻呵斥，又赶紧陪笑道歉，“大人，您别理这楞头放屁！”
启富别开脸没吭声。少年“噗哧”一乐，又赶紧捂住嘴巴、低下头。
罗苏梅瞥了启富一眼，没说什么，重新问了一遍：“它们是饱了，还是饿着肚子？”
启富一怔。村长瞪了他一眼：“听明白了没？”土医老头一边给自己装烟，一边缓缓道：“野猪食量大，麦苗能顶什么？山上么，这个时节，只有树皮草根。昨天夜里它们下来时，我没守夜；不过，前回的前回我见过，背上的脊柱大骨都显出来了。”
“那今晚就请它们下来好好吃一顿吧。”罗苏梅果断而平静地下了结论，“吃一顿‘断头饭’。”
土医老头长长抽了一口烟。村长深吸一口气，重重一点头：“好，就这么定了！”启富一凛，打量了一眼罗苏梅，转开了目光。少年望着罗苏梅直直看，身子打了个抖，不过眼睛熠熠发亮，还乐了，结果被土医老头一个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傻笑什么呢？！”
骂完这句，土医老头看看罗苏梅：“我这侄孙子没见过世面。”
“他还小，想见市面，以后有的是机会。”罗苏梅无意为难一个单纯崇拜强者的山村少年——礼貌不礼貌的，还能比得上率直的尊敬重要？就温和地接了一句：“叫什么？”
土医老头还没开口，少年已经抢着回答：“三刚！赵三刚！”又朝在座的人比划了一圈，“咱们村里，除了嫁进来的奶奶嫂嫂姐姐，都姓赵。”
……
一顿午饭吃完，罗苏梅也与三个原住民商定好了接下来的事项细节。
之后，他们歇了一袋烟，装了半麻袋红薯与土豆，带着二黑，出门去竹园。
竹园位于山坡上，在村子西边、离村子较远。因为村外近处的坡地已经开垦得够了，再多牛脖村里人手、耕牛有限，种不过来，竹园才没变成坡地，而是种了竹子。竹园比种了冬小麦的梯田更靠近深山、更靠近云顶山系的主峰，也就离两头野猪平时活动的地方更近。这会儿，竹园里的冬笋不是被野猪拱了，就是被村民抢挖光了。
现实里，引诱野猪下山当然没这么简单。然而，游戏里不一样——夜里头玩家到竹园内守着，野猪还未必到；但夜里头玩家到竹园烤番薯，这野猪就必然会到了。
罗苏梅到了地方，踩了一圈地形，选了竹园西北侧一条山溪的拐弯处。
这一片地方，东侧、东南、南侧挨着竹林，其中正东方向坡势较高，也是之前村民接连几天抢挖冬笋的守夜窝棚所在；整体地形比较平坦开阔，没有竹子，长着几棵直径一到二尺的松树、杉树，而且有一个齐肩高的老树桩子。
赵启富见罗苏梅站定不走了，丢下背上的麻袋：“就这里？”
罗苏梅点点头，赞了一声“好地方”，同时心下又补充了一句：“系统好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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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时急时缓，不停吹来。窝棚前的篝火红彤彤的，跳跃个不停。
三大一少四个原住民拥着大衣皮帽挤在火堆旁，罗苏梅则一直在踩地形：先是用平常步距一步一步脚量树木、树桩之间的距离；而后在地上扫平一片浮土、划出简图、标识齐全、默记下来；再一遍一遍地走，直到闭着眼睛随意倒走也一步不错为止。
赵启富看了个开头就不再看。赵三刚倒是很好奇，从头看到尾，还跑到地上划的图边小心瞅了瞅。
与赵三刚一样好奇的还有二黑。不过二黑没跑来看，而是趴在火堆旁默默地看。
土医老头闭目养神。村长的歇法又不同，抽着烟斗放松、喝着酒暖身。
时间一如既往地流淌过去，空气里渐渐弥漫开一股焦甜香——是煨在火堆里的红薯跟土豆熟了。
两个老的不饿，没动。赵启富与赵三刚这时就动手扒出红薯与土豆来。赵三刚一边扑打着滚烫的烤红薯，一边还瞅瞅罗苏梅；见罗苏梅已经完事了，就使劲招招手：“歇一会儿不？吃点热的！”
土医老头不知不觉打起了盹，这时顿时被惊醒，没好气瞪了赵三刚一眼，紧紧镶皮的棉大衣，倒也不再睡觉——防止着凉。
罗苏梅的确记完了详细地形，见了这一幕，喜欢赵三刚这份率真的热诚，莞尔一笑，过去坐下来，接过赵三刚递来的烤红薯掰开来，照例闻闻香气，而后吹了吹、咬了一口。
赵三刚又自豪又期待：“好吃吧？”
罗苏梅失笑，真心赞了一声“好吃”。——半夜三更的山里，吹着冷风烤着火，这时候上来的东西，但凡是热的，怎么可能不好吃？！
不料这一声称赞落下，赵三刚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夸起牛脖村里的特产来。松子、冬笋、高粱酒，五分好处都说成了十分。
罗苏梅静静听着，偶尔问一句自己感兴趣的。
……
罗苏梅不徐不疾把一个红薯吃完；赵三刚眉飞色舞的侃大山也结束了，开始犯困了。
罗苏梅拍拍干净手，盘腿笔直端坐了：“我守下半夜，上半夜打个坐。”“打坐”是系统功能：玩家下线，游戏人物托管给系统。这功能两个模式下都有，主要供玩家在任务中遇到需要与原住民长时间相处时，择机使用，以方便玩家处理现实中的需求，比如吃喝拉撒、接听电话。之所以不允许直接下线消失，跟系统换衣服功能的使用限制是一个目的，即提高游戏真实性。当然，玩家若是在其他玩家面前用“打坐”功能，也行。不过，风险自负。
土医老头笑了：“大人，您杀过不少畜生了吧？——那两头畜生学精了，大多下半夜才来，有时候都近天亮了。”
罗苏梅懒得回答这试探，只是微微淡笑了一下。
赵三刚揉揉眼睛：“那我也守下半夜！”
赵启富摇摇头：“得了，你小子睡去吧啊，来了叫你就是。”
赵三刚不满赵启富把他当小孩：“不行，我得守夜！”
罗苏梅一半逗人一半哄人，道：“你这年纪，睡眠不足，会耽误长个子。”
赵三刚咕哝了一声“不是吧”，犹豫了片刻，一者犯困、二者对罗苏梅的话信了大半，强调了一句“一定要叫我啊”，挪了几步钻进窝棚，倒下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