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妲一直不认为自己的目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努力的想要变强,想要获得力量,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她想要让人认可她,无论是作为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男子。
萧妲在把熬了大半夜终于完成的一幅作品交给找一山的时候,看着赵一山的表情萧妲就知道自己昨天是被人骗了。
赵一山看了看拿在手中的字,犹疑的看了看萧妲,“这字可是你你自己写的?”
“是,先生。”
萧妲不明白赵一山为什么要这样问,虽然有一丝丝的不满,还是规规矩矩的回到道。昨日见着他那幅字的也就只有书院里的学生,难道还会有人来找人捉刀代笔?要说文章还有可能,但是字这种东西,一动笔就知道,即便是找人写了一幅好字,难道还能厚着脸皮硬说是自己的吗?
赵一山看了眼萧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萧妲的字画如同昨日一样挂了起来,扫视了一眼被他的动作吸引的学生,“你们仔细看看这幅字,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赵一山的语气没什么特殊,让下面的学生骚动了一阵。
靖德书院里虽然没有仗势欺人的,但是小小的勾心斗角还是有的。揣摩先生的心意也是当学生要学的很重要的一项本领,日后出了书院之后,前途如何,全看着门本事掌握得怎么样了。
若是赵一山语气中对萧妲的字不怎么满意的话,他们自然是要挑毛病说。可若是赵一山对萧妲的字满意,那当然是要找好的地方来说。大多的学生都用揣摩的眼光看着被挂起来的字,只有少数几人在认真的揣摩端详。
不看不打紧,看过之后,几个年纪稍大的学生脸上不由得出现了惊色。
赵一山的字最难得的就是其中的连贯之意,而萧妲这幅字,虽然没有赵一山那样圆融如意,而且看着还让人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可那连贯是有的。就凭这一点,萧妲这幅字就压比他们在场许多人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心中不由得如此感慨。他们进了靖德书院,自认为都是人中龙凤,久而久之却忘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就凭借着在书法上的灵性,萧妲也有资格让院长破例了。至少,他们这些人里面能够摸到赵一山字的精髓的,屈指可数。要想短短一夜有这样的成就,更是挑不出一个来。
“陈章,你来说说这幅字怎么样?”见下面一群学生面上或惊异,或迟疑,赵一山直接点了一个人的名字。
被叫到的是个矮个子少年,单单从面相上看来,年纪应当是比在场许多人都要大的。只见他支支吾吾了两句,没见着赵一山有什么不满之处,这才放开了胆子,“这幅字很好,字里行间圆融如意的感觉已经初见端倪,虽然还有些生涩之感,但一夜之间能有这种造诣,萧兄在书法上的才能让晚生羞愧。只是……”
说到这里,陈章迟疑的看了一眼赵一山,挺了挺胸,接着说道:“不知是否是晚生的错觉,虽说字中有流水绵延不断之感,却也有冰雪未化的凌厉之感,看久之后更是让人觉得心中莫名的不舒服。晚生推测当时字里行间杀伐之气太重,却又追求上善若水,生生造成了这种矛盾之感。可萧兄今年至多不过七岁,哪里来的杀伐之气?”
萧妲皱着眉,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字。她在夜里酝酿了许久,终于在最后一气呵成这幅字,直到交给赵一山的时候,萧妲心中对这幅字都是非常满意的。现在被陈章这样一说,萧妲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杀伐之气?萧妲思来想去,不觉之间就已经转身盯着字看。她哪里来的杀伐之气,可是如陈章所言,这字看久了之后确实有些让人心中不舒服。
赵一山不置可否,让陈章坐下,又点了个学生起来。
有陈章在前,后面的回答都差不多。最多的也就是对萧妲的字更多了点评价,无非就是笔画之类的肤浅东西。
一阵之后,赵一山已经零零总总叫了快十个学生起来,“可还有人有什么见解想法?”
坐在下面的学生都仿佛哑了一般,没有一个人说话。接连这么多人起来,都不见赵一山脸上一丝满意神色,使得本来想要说说自己的看法的学生也不敢起来说了。
赵先生的板子不只是在靖德书院,就算是在雁城,在中京,都是非常有名的。这位赵先生,也是靖德书院里唯一一个会动板子的先生。
“你们都不说,那我来说。说过之后你们自己想想,我这几年是不是都白教了。”赵一山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学生们,指着萧妲的字,“这幅字,和我的字是完全不一样的。无论是形,还是意。可惜你们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出来。”
“这幅字,虽然气韵连续,但不如你们所言是水,这字里面的东西,要你们慢慢的去看。我赵言教了许多学生,如萧达这般有灵性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但古语有云,勤能补拙。你们好生想想,究竟是写不出这样的字,还是没有这样的心。至于萧达,下学之后你来找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本来指望赵一山好好的说一说萧达的字究竟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地方,哪知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
当然,某些人心中希望萧妲挨板子的事情自然是如云烟消散了。
赵一山教书法并不讲,他总是写一幅字,或者是去找一幅字,挂在那里让人自己看。若是有心的人,下学之后自然会去临摹学习,若是志不在此,即便他手把手的教,也教不出个好学生来。更何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同,字哪里又能够相同的?都只有练,练到最后自然就成了。
之后没什么波澜,赵一山平平静静的说下学,萧妲跟在赵一山身后出去。
书院中,每个先生都有自己的房间,赵一山的房间靠近书院的后门,偏远,沉静,进屋之后就能发现宽敞的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摆设,简单得一眼就能看个通透。萧妲在赵一山背后打量了一下这个高高瘦瘦的先生,只能感慨一句物似主人。
赵一山进屋之后自己做在靠墙边的床上,随意的往边上的椅子一指,“坐。”
萧妲规规矩矩地坐下来,紧张地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是自己先说话还是等赵一山先说话。
“你的字……”赵一山平静开口,让萧妲放松心情,总算是能抬起头和他平视。可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萧妲的心情提了起来,“你的字里行间,连贯的是执念。”
萧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否认赵一山说的话,她也不担心赵一山看出来,但是她担心授业先生会对她这份深刻的执念不满。要知道,这天下许多的先生都不喜欢学生是个偏执之人。若是因此让先生敝帚自珍,那才是萧妲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