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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学生与先生二

新的学期与上个学期在授课上头有很大的不同,除了增加了六艺中其余五艺,礼乐御射数,还增加了时政方面的内容,这时代的书院在思想学术各方面还是相当自由的,可以非议朝政臧否人物,对某一政策某一官员进行抨击,只要没有逆反的言论就均无不可。

这种抨击有些的确一针见血,见解深刻,但书生式的指点江山也不少见,纯粹用圣贤中的道德学问来图解现实问题,除了让说的人听的人畅快,实际毫无营养,此外,如同在一切问题上,个人好恶不可避免,尤其是自身受到一些新政的困扰,哪怕这新政也就是新瓶装旧酒,不过添加一些新花样而已,一样会被批得体无完肤,例如柳晨就在课堂上对女子婚嫁方面的新政大加鞭鞑,一连串的引经据典下来,使得她俏脸绯红,娇喘细细。

原先关于女子婚嫁的政策是女子年满二十未出嫁者,每年须交纳两石粮食,以示惩戒,大约从开国以来就照此实行,但这一年朝廷又做了一些调整,除了交纳粮食不变外,还要求交纳织布两匹,等于加大了惩戒力度。受此困扰的柳晨当然反感之至,她倒不在乎多交两匹织布,无非花点钱在集市上买两匹就是了,只是在自尊上受不了,若是她是无知无识的寻常女子也罢了,偏偏是满腹经纶的才女,因此发牢骚的层次也就不同,可以借题发挥,层层递进,最终将朝廷中枢和一大帮阁臣都骂个狗血喷头,大有此政一出,国将不国的愤懑。

这方面的牢骚在课堂发过两三回,每回望着她满面通红、慷慨激昂的神情,想像到这个大龄剩女的心思,贾玮总难免忍俊不禁,乃至笑出声来,结果当然很惨的,或是被揪耳朵或是得到一个爆粟。

当然,因为时政的开讲,贾玮倒是集中了些注意力,这世界并非他所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在历代的历史之中,做为穿越者,不但没有任何优势,而且还不如这世界的普通人,他们至少了解一些本朝历史、时政方面的知识,而他纯粹是一无所知……联系到贾府抄家的结局,因为红楼梦后半部的缺失,真相难辨,多了解些时政之事总有助于做一定程度的分析,因此平时他就多多少少有所留意,家里头是公候世家,又有当贵妃的元春,朝政方面的信息自然时有所闻,涉及到宫中之事也属寻常,贾政拿回家的邸报之类的他也看过不少,认真说起来,应该要比柳晨所言要权威和准确得多,何况,一些内幕也完全不是柳晨这些书院的先生们可以了解到的,但书院中的授学自有书院的优势,在一个大致的框架下进行阐述,结合到本朝历史脉络,完全不用考虑细节的部分,一样可以勾勒出事实的基本轮廓来,就如一切历史书一样,许多细节早已湮灭在时光之中,但大致的轮廓还存在,这也就够了。

通过柳晨的讲述,贾玮对铭朝在整体上有了更多的观感,再将贾家放到这个整体的框架内,也有了更深的认识,比如朝中各派系的由来,各派系的现状,贾家隶属于哪个派系,为何会属于这个派系,与此相对的又有哪些派系,朝廷是如何平衡这些派系的等等,当然,时政的范筹远不止包括这些,他的兴趣点也不完全在这上头,要想彻底地融入这个时代,了解这时代的点点滴滴无疑是必要的,而柳晨开讲的时政恰恰可以满足他更多的求知欲……这一点不像在家中,各位老爷太太们讲的范围通常偏窄,甚至还偏向八卦性质,皇上又宠爱哪位妃子啦哪个大臣生日收了多少寿礼啊这样的,完全不能给他带来整体上的一些认识。

事实上,之前除了明白现在是景元十二年,以及朝廷上一些普通人不知的内幕外,几乎对铭朝的历史、时政一无所知,如今在柳晨的讲述中,铭朝的轮廓在他心中渐渐勾勒出来了。

……

时间的推移,关系的亲密,去柳晨那边院子更频繁了,时常也带上府中的一些什物送给柳晨,算是在此白吃白喝的回报,这些什物大多是宫用的物品,普通人有钱也买不到,且贾玮又是专挑女孩子喜欢的妆扮上的器物,宫花啊香料啊各种款式的上等布料啊,柳晨从来在意妆容,见了这些,哪有不喜的,且学生送给先生也属正常,孔子还收弟子肉干呢,自然不怎么推辞,一般会抚抚贾玮头发,笑靥如花,“真乖,知道先生爱这个……今日要吃什么好吃的,先生给你做去。”

此时少年当然会毫不客气地说出他喜欢的家常菜。

“红烧豆腐……”

“还有呢?”

“酸笋汤、炸肉丸……”

“还有呢?”

少年想着,忽地一笑,“还有……能不能下午不上课,让我好好睡一觉啊?”

“不行。”语气间毫不通融,还瞪了他一眼。

“老师,我可是刚送你东西的啊。”少年眨眨眼睛。

“送东西也不行……要不,你将东西拿回去?”那边试探着,抿嘴微笑。

“算啦——”少年叹了口气,“早知道没希望的……”走到灶边蹲下来烧火,懒洋洋地夹了两根柴火放入灶内。

身后格格笑起来。

……

过了些日子,三月初二,探春的生日到了,园中各人接到一张请帖,除了要请各人到她秋爽斋一聚,里头的意思更多的是讲是要成立诗社之事。

“……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娣则扫花以待……”

说实话,贾玮看到请帖,当真吃了一惊,记得曹公记载,探春邀社至少是在两年后,那时贾政已离京赴外任,而且并不在生日之时,应该是在秋天,难道随着自己的到来,蝴蝶效应已开始发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多想。

这一天并没有逢十放假,但他还是通过央求老太太,成功地留在家中,欲见识见识大观园中的首次组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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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女子未嫁惩戒的事,历代皆有,并非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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