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这一刹那,大厅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那些灯明明已经添好了灯油,而且为了避免被风吹灭特意加上了灯罩,但它们还是熄灭了。熄灭得毫无征兆,并且步骤统一。一瞬间,原本灯火辉煌的大厅便暗淡下来。
那些寒芒已经逼近,是一根根只有一寸来长的毒针,针尖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淬过巨毒。众人皆惊。
骆寻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了李从嘉身前。云非奕也霍然起身,护住周围几人。却见那毒针从众人面前掠过,并不停歇,带着几缕急锐的风声,径直奔向花台附近仅余的几盏花烛。
林开突然道:“糟了!”话音未落,便听“噗噗”数响,毒针正好击在花烛上。几盏花烛同时断裂,火光顿灭。整个大厅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林开下意识地攥紧了严苏启的手,拉着她急向后退。严苏启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剑。凌厉的目光自她眸中射出,头颅微微侧转,寻找着空气中的波动。
便在这时,数道更强锐的风声再次袭来,黑暗中突然响起一连串惨呼。听声音,似乎是来自孙扬所在的方向。却没有听见孙扬的声音。
这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几乎所有事情都只发生在一刹那。根本容不得人有什么应变的机会。
而刹那之后,厅里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黑暗之中,那样凄厉的惨呼声显得极其诡秘恐怖。
众人惊慌奔走,黑暗中也辨不清方向,厅中的桌椅尽数被撞翻。只听到处都是“稀里哗啦”桌椅被践踏的声响,还有哭爹喊娘的哀嚎声。这些声音严重干扰了严苏启的听觉。
黑暗中,云非奕呼喝道:“火折子!快!”这时候似乎只有他还勉强保持着镇定。然而刚说完,便发出了一声闷哼。但不痛苦,应该只是被拥挤纷乱的人群撞击了一下。
随后,果然响起了翻找火折子的“悉索”声。
这等待的时间本来非常短暂。可处于等待之中的人,却感觉极其漫长。四周全是黑暗,黑暗中足够隐藏很多恐怖的东西。
终于,角落了有亮光闪了一下。是严苏启。她向来都有随身带着照明物的习惯。
人类趋光的本能使然,她这边火光一亮,人群立刻就朝她这里聚拢过来。林开立刻将她手里的火折子接了过去,递给身边的梅妆,又由梅妆递给混在人群中的小厮。很快,厅里的灯就被点燃了。
然而亮灯的那一刹,却更是恐惧的开始。
众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偏就如此,由不得人不信。
只见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到了一片尸体,都是跟着孙扬来的那些人。围成一圈,孙扬怔怔地站在中间,思维几乎停顿。
“这是……”孙扬声音嘶哑,突然抬头瞪向林开,怒喝,“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只因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只见那地上躺倒的尸体颜色同生前并无二致,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除了眉心处殷红的一点。如同点上一颗娇艳的朱砂。他们的表情很安详,嘴角上翘,含着微微的笑意。大厅里充斥了一种似是血液腥臭又似不是的特殊味道。
严苏启认得这种气味。这是腐败的气息,是死亡之气。
“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
这分明就是中了“含笑”之后才会有的样子。然而,没有人知道浩淼宫的人怎么会中了他们自己门下的剧毒。
便在这时,那女声又响了起来,声音极近,“咯咯”笑道:“孙先生若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干嘛要询问旁人?直接来问我岂不更好?”严苏启循声望去,那声音竟是来自大厅顶部的房梁。
然而房梁极高,厅内又只剩了几支花烛照明,因此从一楼望上去,只见黑乎乎的一团,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孙扬怒喝道:“好,我便来问一问你!”说完,便展开身形,竟然一跃数丈,直冲向房顶。身法之轻灵巧妙,简直闻所未闻。
便听“嘭”的一声巨响,那女子竟然将房顶顶破了个大洞。碎瓦落下,众人尽皆躲闪。
严苏启抬头。便见月光静静挥洒,如一匹白练。借着那光亮,只能看见一团红光闪过,“咯咯”娇笑声中,那女子已逃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孙扬也已窜上房梁,却根本不见那女子踪迹,忍不住跺脚道:“好个狡诈丫头,莫要叫我追上!”说完,也从那破洞钻出,朝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看着孙扬消失,云非奕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对李轩道:“你留在这里,我追去看看。孙扬心狠手辣,那姑娘怕是凶多吉少。”说完,身子窜起,也窜上了房梁,竟比孙扬丝毫不差。
但云非奕学的轻功与孙扬大不相同,施展开来,只见衣袂飘飞,俊朗潇洒,比孙扬好看了不知多少倍。众人几乎看得痴了,直到云非奕自破洞中消失,才渐渐回过神来。
林开剑眉一挑,也要追出。严苏启立刻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林开忍不住皱眉道:“我也去看看。”“不。”严苏启斩钉截铁道,“你留在这里,我去。”林开顿时一怔:“你去?”说完立即摇头:“不行,你武功不好,跟出去太危险了。”
“武功不好也得去。”严苏启回头看一眼大厅,细声道,“你看还有这么多人留在大厅里,谁敢保证他们之中没有浩淼宫派来的人?”林开也环视一圈,神色严肃起来。
“你的任务就是派人将大厅整理出来,歌舞继续,稳定好这些人的情绪。更重要的是,你得留下来保护吴王。”严苏启瞥了李从嘉一眼,严肃道,“若是吴王在蕴秀楼出了事,不光你我,怕是这整楼的人就都死定了。”林开依旧有些迟疑。
严苏启已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道:“不需为我担心。论武功,我虽不及你。但论追踪,两个你也及不上我。”她粲然一笑:“兄弟,咱们现在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说完,转身对梅妆道:“梅妆,你跟我一起去。”梅妆立刻答应。林开递给她一把短剑,微笑着道:“你也一定小心。”梅妆脸上顿时绯红,低头道:“多谢公子。”
严苏启抬头打量一下四周,沉声道:“孙扬轻功绝顶,那女子自然明白。她不是傻子,不会和孙扬比快。那么,她一定会去一个不用比速度的地方。”说着,转头望向梅妆:“所以我断定,她一定是进了后山那片林子了。”
梅妆点了点头。两人立刻朝后山奔去。
厅内一时气氛沉闷。等地上尸体尽数被清理出去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已有宾客纷纷走了出去。
不多时,厅内便只剩下大约十桌客人。李从嘉却依旧浅浅笑着,没有移动过分毫。
林开脸上笑容不改,道:“难得吴王还有如此雅兴,我也不能让吴王失望。所以,舞魁赛照旧举行。”丝竹之声继续响起。
林开转头望向苏璃:“你也不用着急,严苏启不在,我为你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