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严苏启没能料到,下脚之处竟然全是松动的石块,根本站立不稳。又加上被紫电庞大的身躯一扫,顿时倒在地上。想要起来,却已经顺着斜坡一路滚了下去。直到撞在一块稍大的石头上,才总算止住了继续滚落的趋势。
这一连番翻滚和撞击弄得她七晕八素,半天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只剩耳边各式各样的杂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觉得思维渐渐恢复了运转,各种痛苦顿时一股脑地全袭了过来。
严苏启忍不住呻吟出声。暗自运息,只庆幸没有内伤。再看自己的衣服,则被尖利的石块划得不成样子,几乎呈一缕一缕,破布似的挂在身上。胳膊上腿上也满是血痕。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怀里那块玉佩,还好没碎,才总算舒了口气。
只可惜这时候浑身都是麻木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她才总算有了些力气。一转头,正看见紫电的尸体斜躺在乱石堆里,心下也难免感伤了一回,便想着过去看看。谁知刚一起身,便觉右腿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又“噗”地坐了回去。
凭以往的经验来看,她便知道这回怕是伤了腿骨了,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不过这时候她却是出奇的冷静,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对付自己?那人显然是不想让自己死得太痛快,所以竟然在马身上下毒。而且那人必定早知道有这个地方,满心希望她从崖上掉下去,好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想到这儿,严苏启便不由地冷笑出来,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现在只发愁该如何回去了。
她在心里暗暗计算,这里和蕴秀楼根本就处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平日里骑着紫电来这儿都要用一个多时辰。如今紫电已经死了,她又伤了腿骨,要走这距离怕是走上两天也不一定能走得完。
这样想着,严苏启便忍不住暗自叹息,却并无他法,只能先大致估计自己现在正处的方向和位置,一边扯下衣裙下摆将腿骨勒紧固定住,等体力恢复之后再想办法回去。
不过好在她对这一带的路还算熟悉。左右看了一阵,便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是石滩正中。只要出了这石滩,往西南方向走不远能看见一条进城的大路,如果能在那儿找到马车,最快半天就能进城。
她想着,反正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要走回去简直比登天还要难,倒不如去那大路边碰碰运气。若能碰上顺路的马车当然最好,便不能碰见也总比呆在这个连只鸟都不来的地方强。
如此决定好后,也已经歇过来一些,她便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往石滩边缘走。待好不容易出了石滩,便抬头辨别方向,又开始往大路方向走。
这过程极其艰难,平日里不过二刻钟便到的路程,她竟一直走到了天色大亮。不过也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行走,她的心情总算已彻底平复了下来,心知现在就是急也没有用,便只静静守在路边,望着天出神,等待着过路的车辆。
如此一直等到将近正午,眼看着日头逐渐开始变得毒辣起来,才听见不远处马蹄哒哒,车轮辘辘,似有马车过来了。严苏启心中狂喜,立刻转过头,果然见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拐弯处绕出来,看样子,正是朝着她所立的方向前行。
心念一闪间,严苏启便已经站了起来。装作力竭的样子,猛地向前一扑,身子立刻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正好挡在两辆马车前。那当先的马儿受了惊吓,突然一声长嘶,两只前蹄高高扬了起来。
严苏启立刻尖叫一声,用手抱住头,开始瑟瑟颤抖。倒是那赶车的仆人甚是灵敏,一把捞住了缰绳,“吁”的一声急喝将马勒住了。那马还兀自原地不停踏蹄,严苏启忍不住细看了它一眼,虽及不上紫电,却也是神骏非凡。
“怎么了?”就听车内立刻有人问道。声音很有质感,听起来似乎是个三十岁不到的男子。那仆人立刻恭敬回答说:“先生,有位姑娘受伤了。”严苏启一听似乎有门,急忙叫道:“救命!”声音沙哑之极,一喊出口竟连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就见车帘一动,一个身穿深灰色棉布长袍,头带书生巾的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看上去果然二十七八岁样子,容貌很是清俊。他走过来,见严苏启衣衫不整,立即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给她搭在肩上,询问道:“姑娘怎么了?”
严苏启抬头望他一眼,只见此人目中精光闪烁,便知不是常人,急忙换了副楚楚可怜的神情,道:“马儿受了惊,不听指挥,从坡上摔了下来,折断了脖子。我也被它甩下来,伤了腿骨。”
那人眉尖一挑,似乎还要问什么,便听后一辆马车内传出来一个无比清越的声音,略带磁性,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立刻道:“公子,有位姑娘摔伤了腿骨,怕是走不了了。”车内的人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道:“让她进来吧。”
那人听罢,立刻道了声“是”,转身冲严苏启说:“姑娘,失礼了。”说完,便立即俯身,将她拦腰横抱了起来,送到了后面那辆马车上,他自己也一同掀帘钻了进来。
严苏启明白这就是要带她一同走的意思了,才总算安下心来,进了马车后便开始打量车内的布置。
只见这辆马车比当先那一辆大了足足二倍有余,车内小桌茶具、琴台书架一应俱全,装饰也极为华丽。那主人坐在最里面一条长长的躺椅上,身下铺着一床葱绿撒花锦被,正在看书,抬头看见她的一瞬,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浅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柔声道:“你腿不方便,别站着了,坐吧。”
严苏启坐下,这才有暇细细打量他的样子。只见他穿着一袭最简单的月白色锦袍,长发高束,身上并无任何装饰物,显得颇为清雅。再看长相,轮廓分明,剑眉细目,薄唇一线,倒是好一副英武相貌。相比林开之妖媚,李从嘉之温润,这人身上倒是颇有一副英豪之气,似乎是个江湖人物。
这时候,先前那人已经寻了药箱子出来,为严苏启治腿伤。
就看他伸出手在严苏启的腿骨上揉捏了片刻,便肯定道:“是骨节错了位,倒无甚大碍,只是姑娘需得忍着点儿疼。”那公子“哦”了一声,抬眼望向严苏启,目光清远柔和,竟让她心弦一颤。心中不禁喝彩,真是好一个俊朗人物。
正自出神时,那为她治腿之人却已经动手了。就听“咔”的一声轻响,严苏启只觉得腿几乎断掉一般,狠狠咬住牙才总算没有叫出来,然而那钻心的疼痛已经让她忍不住弯下腰去,额头上渗出一片细汗。
“好了。”那人却已经麻利地将她的腿骨再次用两块木板固定住,拍拍手站了起来。
严苏启道了声“多谢”,那人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拿眼睛望向躺椅上那位公子,问道,“已经午时了,公子是否就在此歇息用饭?”
那公子便合了书,放在椅上,微一点头。那人立即招呼马车外的仆人停车。仆人马上将车停住,掀帘送进来一个小巧的食盒,从里面端了几样小菜出来。细看一眼,是几样凉菜和卤好的肉干,种类虽不算多,却样样精致无比。
就看那公子冲严苏启笑了一下,问道:“姑娘饿了吗?不介意一同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