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府邸。
望着身前气息奄奄的杜千,主命鬼王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被程凌打伤了?”
杜千微睁着双眼,有气无力地回道:“回鬼帅的话,此事千真万确,那程凌居然达到了凝气化形的境界,至少是中品地鬼的实力。卑职就是猝不及防,被他击破护体鬼气,才变成现在......”
“居然是真的?”主命鬼王挥手打断他的话头,随即背起双手,在房内来回踱起步来。
片刻之后,他猛然站定下来,向门外叫道:“他是从冤鬼门出去的么?”
门外一名鬼卒应道:“门吏来报,确是如此。”
主命鬼王点了点头,随即高声道:“地龙四鬼将,即刻出城缉拿。不要让其他诸殿的人抢了先了。”
听门外有人大声应命之后,他便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坐回了帅椅之内。
“我还是大意了,今早秦广王那边的内线消息,此鬼死因异常,命格乖戾,绝非寻常冤魂,我却没有加强戒备,居然让他走脱,失策啊。”
趴在地上的杜千闻言连忙道:“鬼帅千万别这么说,谁能想到,一个才死了一天的鬼魂,就能练成如此冥功?此事确实太过出人意料了。”
“哼!”主命鬼王闷哼一声:“等我把他抓回来,一定要看看,他身体里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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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死城地域广大,聚居冤魂数百万,程凌却不敢在这些鬼魂之中藏身。冥界之内,控制森严,随时都有可能有人将他的行踪卖给主命鬼王。
于是他摆脱了追踪的鬼卒之后,就直接朝着枉死城的城门奔去。这条路正是他从人界经奈河入枉死城曾经走过的路,他至少记得,这道门,只有几个低级的鬼卒把守。
确实,进入枉死城的都是人界的冤魂,懵懵懂懂,战战兢兢,对外没有抵御的必要。而整个冥界,除了枉死城外,都是各式各样恐怖的地狱,城内的普通冤魂大多抱着得过且过,到了时候再转世重生的念头,躲还来不及,更不敢乱跑,同样不需要多么严厉的看管,有两个人看门也就行了。
所以今天突然出现了程凌这么个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的冤魂厉鬼时,逃出枉死城竟变得出乎意料的简单,那几个当了几千年差都无所事事的鬼卒,便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一道黑影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喊一声:“站住!”
程凌不知道主命鬼王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探查的范围有多大,所以出了城之后,也不管东南西北,依然奋力的奔跑。
永世不散的乌云之下,幽冥地府广大无边,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更不知道是否真有一个地方可以避开冥府诸神的控制。但是他现在没有任何选择,只有尽量的远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自己的一口气提不上来之时,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什么地方?”
程凌虽然对自己可能遇到的诡异情景有所估计,毕竟自己身处的是冥界地狱,但是面对着眼前出现的景象,他依然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面前,是一条宽达百丈的巨大河流,河水诡异地静谧不动,呈血红色粘稠状,不时泛着腥臭的泡沫。这与进入冥界的奈河有几分相似,但是很明显,要比奈何宽阔很多。
如果仅仅是这样,程凌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惊讶,令他真正感到震惊的,是在这血河的岸边,竟然有一座高达十几丈高,完全由残破的肢体堆成的尸山。
“不对,不是尸体!鬼不能死,何来尸体?”
程凌几乎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第一判断。果然,随着他慢慢的走近这座由滴血的残肢堆成的小山,便发现它们竟然还在缓缓的蠕动着,其中有些,更是从口中发出微微的呻吟之声。
当程凌靠近之后,其中一些神智还算清楚的残破肢体,便伸出他们残存的手臂,似乎在向程凌作着绝望的求助,那场景简直是凄惨无比。
“这些都是什么人?”
面对如此恶心和恐怖的场景,程凌极力压抑住心中强烈的呕吐欲望,喃喃自语道。
话音未落,却听这座残肢小山的背后,传来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吧?”
程凌闻言一惊,冥界之中,除了受刑的鬼魂,就是掌狱的鬼吏,能够这样说话的,难道是哪一座地狱的鬼吏?
他如今击伤鬼使逃离枉死城,简直是捅出了通天的篓子,很快就会受到整个冥府的通缉,所以最不愿意撞见的,就是各殿的鬼吏。何况他们就算还暂时不知道自己做下的案子,但是也不可能坐视一个孤魂野鬼在各地狱之间游荡。
于是,他的心便顿时倒悬了起来,同时全身的幽冥鬼气开始急速运转。
“什么人?”
他一边沉声喝道,一边小心的顺着尸山的边缘,向对面转了过去。
“人?冥界之中,有人么?”那声音桀桀的笑着,听得人毛骨悚然。
随着程凌一步步地绕过尸山,那声音的源头已经越来越近,他的心也收得越来越紧。当他终于绕过了一半的尸山之时,幽暗之中,一个灰色的身影便瞬间跳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而当他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眼前的情景,差点让他惊呼出来。
原来,就在对面残肢山的脚下,一个面容猥琐,头发散乱的小个子恶鬼,正蹲在地上,双手抱着一个残破肢体的脑袋,而他的嘴,竟然盖在那脑袋顶部的破口之上,似乎在吸吮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他压抑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喝问道。
那小个子听了这话,这才将头抬起,离开了那破损的脑壳,望着程凌呵呵笑了起来:“我在干什么?你难道是个瞎眼鬼,不会看么?”
“你在吃他?”程凌紧皱双眉。
“吃?”那瘦小恶鬼抬眼瞄了瞄他,随即点了点头道:“就算是吧,你要不要来一口?”
程凌的瞳孔微微一缩,摇头道:“不必客气,你自己来吧。”
那瘦小恶鬼闻言干笑了几声,便再度低头吸吮了几口,那嗤啦嗤啦的声音听得程凌心里发麻,尤其是那被他吮吸的人头,竟然还睁着眼睛,好像在痛苦的挣扎,只是四肢皆无,想挣扎也没有办法了。
面对如此惨景,程凌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本能的就有种想出手的冲动。
“干嘛?”那恶鬼似乎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鬼气波动,突然抬起头来,不屑地叫道:“看样子你真是新来的,觉得这些人可怜,还想给这些人出头?你省省吧。”
程凌闻言一愣:“你如此残害这些鬼魂,还不准别人帮他们出头?”
“嘎嘎嘎嘎......”那瘦小恶鬼再度怪笑起来,他那满是皱纹的干瘪脸庞,此时看上去极度的狰狞:“你说我残害他们?你不会以为他们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我吃剩下来的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这形容猥琐的恶鬼此时却忽然将那人头扔在一旁,站直了身子,昂首对程凌道:“你以为我真是个食尸恶鬼,能吃得了这么多鬼么?告诉你,我其实根本就不吃鬼。我肚子里就没进过一块他们的肉。”
程凌惊疑不已:“不吃?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那恶鬼愤然道:“我这是在废物利用,吸他们身上残留的幽冥鬼气而已。”见程凌依旧一头雾水的模样,他又继续道:“看你也是个有修为的野鬼,难道就不知道,幽冥鬼气,只有从鬼魂身上才能摄取么?”
“这我当然知道,可这些鬼身残骸又是怎么回事?”
那恶鬼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说着,他忽然转过头去,指了指身后这条宽阔的血河:“你知不知道这条是什么河?”
程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条河,只能如实地摇头。
“这条是通往十八层大地狱的冥河,所有经十殿宣判之后的鬼魂,都会从这条河被运往各大地狱受刑。”那恶鬼道。
程凌皱眉:“你不会是说,这些是准备发往地狱的鬼魂吧?”
“当然不是!”那恶鬼桀桀笑道:“恰恰相反,这些残废鬼都是在十八层地狱之中服刑满期,被运回来的。现在他们是临时堆在这里,等转轮王的鬼吏来把他们运回去,好转世还阳的。”
“原来如此!”
程凌顿时心头大亮,不由得转过头去,望向那座惨绝人寰的活鬼山,喃喃道:“怪不得他们全都残缺不全。十八层地狱之中皆是最残酷的刑罚,经过亿万年之后,这些鬼魂自然只能是如此惨状了。”
那恶鬼闻言点头:“明白了吧?所以说,他们有什么可可怜的?别看现在这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转世还阳了,反倒是我还得在这冥界之中受苦。真正可怜的我!”
说着,他竟然有些激动起来:“你说说看,他们这些鬼,在十八地狱服刑亿万年,把大把的鬼气都贡献给冥府十殿那些鬼神了,我就最后蹭一点残气补补身子,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