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徐平没有回村,偶尔会写信回来,讲述城里的事。随着时间流逝,李芳也渐渐的明白了,原来要挣到钱还需要到大学毕业,需要工作,需要这么久。听着徐平的讲述,李芳越来越向往城里的生活,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去到平哥哥的城市。
终于,李芳考入大学,要进城了。只是徐平没有上清华,李芳也没有考上清华,清华很遥远,相聚依旧很遥远。
金秋九月,第一次进城。父亲凌晨就起床了,带着李芳,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早早的赶到镇上,坐上了绿皮火车。透过窗外,听着广播,看着大山外的大山,大山外的城镇,大山外的城市。沿路,父亲说起经过的每个地方。说:
“城里不比村子里,要处处小心,遇事要尽量忍让,不可任性。”
“知道了”
“受欺负了,要包容,不可怀恨报复。”
“为什么呀?”
“老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是别人欺负人?”
“那你就先对人好点,你怎么对别人,别人就会怎么对你。”
“好吧”
“和同学好好相处,好好学习。”
“嗯”
“缺钱了就给家写信”
“这不带着吗?”
“你小点声”父亲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
李芳不在吱声,看向窗外。心里却在想父亲怎么什么都怕?怎么这么胆儿小,又不会有人抢,干嘛这么小心。父亲从包里掏出一些饼,一人吃了一块母亲带的饼,有些困了,老李说:“爬一会儿吧,还早呢。”
父亲不敢打盹,死死的盯着大包,小包,李芳却爬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
“李芳去到了城市,和平哥哥曾描绘过的城市一样,不仅有马路,还有铺着砖的路,李芳惊奇的看着一切,灯火辉煌,人们笑颜如花,打扮精致,穿着新鲜,彬彬有礼。看着眼前的城市,李芳想,平哥哥我们终于快要见面了,不仅喜上眉梢。仰头望天,天那么蓝,空气那么好,心情那么美…”
大学所在的城市到了,火车停了,父亲从行李架上取下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自己身上压。李芳站起来说:“爹,给我那个包,我拿。”
“不用,你跟着我,别瞎跑。”
“哎呀,你拿这么多,怎么走?”
“走吧”倔强的父亲头也不回,李芳知道,不管她再说什么,父亲也不会给她,只好跟着父亲走。
下了车,李芳四周看了看,好多火车道呀,镇里只有两条火车道,这里却这么多。头顶还有顶棚,“这个好,下雨、下雪,再也不会担心被淋湿了,城里人想的就是周到。”
“看着点”
眼前人来人往,父亲向前走去,李芳看着脚下的土地想,“这应该就叫站台吧,那首离别的站台,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个上下车人站的地方吧。冰心曾经说过,这个还叫月台。老家就说是去车站坐车,也没有什么售票厅、候车室、站台的区别,上车买票,坐车就行。有时候不查票,不用买票也可以坐车。这里,应该没那么好的事了吧?”
“爹,城市就是好。”
“好吧?好就好好上学,以后就可以在城里了。”
跟着人群走,穿过地道,从一个华丽的大厅里面出来,站在马路边。儿时的记忆中,只有墙上才贴着砖,而这里,人走的路上也贴着砖。路分车行路和人行路,路上还跑着汽车。李芳看见人群中有好多男生、女生举着牌子站在人群中,牌子上写着各个学校的名字。
“爹,那个是我们学校的。”
父亲没说话,夹着大包、小包向举着牌子的年轻小伙子走去,李芳赶紧跟过去。
“叔叔,你们是xx学校的新生吗?”
“是、是”李芳在后面回答
“那是我们学校的校车,专接新生的,跟我走吧。”
“我们自己找车吧”
“走吧,爹,没事,校车。”
“叔叔,我是学校大三的学生,我帮你拿吧。”男孩说着拿起东西就往前面走。
父亲赶紧抓起剩下的包,跟了过去,嘴里说着:“不用,不用,哎…”
李芳跟了过去,男孩边走边说:“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学校里行李都有,学费里都包括了,买点洗漱用品就行了。”
李芳涨红了脸,都是母亲,总觉得外面什么都没有,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过来。这下好了,真丢人。
“我们还是自己找车去吧”父亲继续说
“这就到了,您看,那辆汽车里全是我们学校的新生。”男孩指着前面,一辆长汽车停在路边,车上车下坐着、站着几十个人,天南地北的口音,说着听不明白的话。
李芳在想:“汽车,那就是汽车,平哥哥说过的汽车,那马路上跑的这些就是小汽车?”
“嗨,你好,我叫王梅。”一个女孩走过来,打招呼。
“我叫李芳”
“你怎么来的?”
“坐火车,你呢?”
“我爸开宝马送我来的”王梅看了看边上的小汽车,笑笑说。
“哦”嘴上说着,心里在想:“原来这种车叫宝马啊”
父亲看见都是学生,也放下心来,把东西放进了大汽车下。跟着人群上了车。车厢里跟火车差不多,两边座位,每边都能坐两个人。李芳拉着父亲,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车缓缓的向前行驶了,漆黑的夜,灯火辉煌,繁花似锦。众人通过车窗、透过玻璃观察着城市灯火。
学校里,报到处还在等着最后一批下火车,赶到学校的学生。车进入大门的时候,一个男生站起来说:“同学们,一会儿下车,大家先去报到处报道,交学费,分宿舍。我们学校有公寓楼,家长可以去哪里休息。”
下了车,父亲让李芳看着包。自己躲到车后,从贴身衣服里撕下一个布包,布包里装着多年积攒、四处挪借的血汗钱。
父亲交了学费,由同学领着李芳和父亲来到宿舍楼,曾经记忆中干净漂亮的红色砖瓦房早已被高楼大厦取代。宿舍楼是六层楼房,看起来还是新盖的楼房,沿着楼梯,爬上去,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
“那你们收拾吧,我走了。明天还有一天报道,你可以转转校园,认识认识同学,后天开班会,会有人通知你的。”
“好,谢谢!”送到门口,男同学走了。
李芳推门进入,已经有六个位置上都有东西了,剩下一个上铺,一个下铺。
“芳,睡下铺吧。”
“我睡上铺”
“你睡觉不老实,小心掉下来。”
“没事”说着就爬上了上铺
“爹,把褥子给我。”
父亲没再说什么,扭头将行李往床上扔。
“哎…李芳”门被推开了,王梅提着水壶进来了,看见李芳和父亲,正在收拾着东西。
“王梅?”
“叔叔好,真巧,咱两竟然一个宿舍。”
“好,住在一个宿舍,以后就是伴儿。”
王梅笑笑,皱皱眉,没说话,应该是没听懂说的什么。
“你爸呢?”李芳想着,这么晚了,父亲还没地方住,王梅她爸去哪儿了?
“我爸去街里找宾馆住了”
“哦”看来父亲只好自己去学校的公寓住了,哪里还便宜点。
“爹,差不多了,我跟你去找个住的地方吧。”
“没事,先收拾好了,我自己去。”
“也没啥了”李芳跳下来,站在父亲跟前。
父亲看李芳下来了,就只好说:“那行,我自己去。”
“我跟你去吧,你自己找不着。”父亲说话别人也听不懂,李芳跟着父亲走到门口。
父亲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压低声音说“这个你拿着,是零花的。”
“不是已经留下了吗?”
“那是生活费”
“不用了,你明天路上买点吃的。”
“我不用,你妈给带着呢。”说着将布包装进了李芳裤兜里。李芳不要,父亲那肯啊。
“一会儿和同学去吃点饭啊,别饿着。”
“我跟你找住的地方吧”
“不用,明天一早,我就不过来了,赶早车直接回了。”说完,父亲出门、关门,下楼了,李芳继续收拾着东西。
记忆中的父亲无所不能,所以,李芳没有多想。宿舍里一会儿回来一个同学,一会儿回来一个同学,大家相互介绍、认识,开始了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