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囡囡,你们过来,见过徐嬷嬷。”金夫人难得严肃的把姐妹俩叫了过来。
“见过徐嬷嬷。”姐妹俩也没敢犹豫,直接见礼,一方面是金夫人说得严肃,另一方面是金夫人昨晚那通发威,姐俩皮还紧着呢。
“二位小姐免礼。”金夫人身边坐着一位三十不到的妇人,看打扮,应该还是姑娘,可是岁数却是太大了,不过却自有一股子傲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徐嬷嬷是城里数得上的绣女,当年一直在尚衣宫,后来还是圣上仁慈,才放了出来,绣工那是一等一的好,能来教导你们女红,你们可是万分有幸。”看出两个女儿眼里的疑惑,金夫人提点到,自己这俩傻妮子不说明白了,是绝难自己看透的,这徐嬷嬷是自己千请万托请来的,可不能被俩小妮子气走。
“不敢当夫人谬赞,奴家手艺也就是刚刚入的眼去,但见二位小娘子聪明伶俐,想来学得必然会很快。”那徐嬷嬷看着虽是傲气,可是说话却很有股子谦虚味,滴水不露的,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哎呦,要真是那样可就好了,我这俩丫头着实被我惯坏了,规矩、礼数、女红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好在俩妮子年龄尚小,你恐怕要多费心了。”金夫人在一边笑着说道,没法子,自己家的女孩自己下手管教可不容易,还是先让外人上手吧。
再者说,这徐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那一手女红自然是没话说,可是金夫人看中的还是她那一身规矩,不仅仅是看着贵气,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么一身规矩,将来为人处世不易遭祸啊。
谨小慎微固然活着很累,但是这个世道的女孩子有哪个不累?这家里能娇养着,不给一点气受,可是嫁了人,就没有这个说法了,谁家娶妻也都是要当家的,这女主人做事要是差了,那婆家怎么会容得下?更何况自家虽然富足,可是老爷就是一介商人,本来就让人看不起,要是规矩再跟不上,那就更受歧视了,女儿这辈子也就完了。
之前真是自己想左了,只认为小户人家没得必要拘束自己女儿,也就由着潘虎把孩子惯成这样,却忘了,自家这生意越做越大,女儿势必不会嫁入小户之家,要是这样,女儿的教育就要提上日程了。
先让徐嬷嬷教这两个丫头女红,收收心,顺便也能有人给磨磨性子,将来再请一个好的教养嬷嬷,敏儿年纪已经是大了,要抓紧时间,囡囡虽然还小,不过规矩、手艺都是从小学才好。
“夫人,女红您也是行家,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苦楚,而敏儿小姐也是有些大了,我也看了之前绣的帕子,这要想有所成就,怕是很难了,就算是想更进一步,也是要下一番苦功的。”
“徐嬷嬷,您放心,我呀,信着您,就听您安排,这俩丫头我就交给您了,不求成什么女红大家,但求能成为一门手艺,不至于将来嫁人要请人绣嫁妆。”
“奴家领命,定不负夫人所托。”
这两个女人三言两语就交换完意思,达成了共识,俩丫头的苦日子就到了。
得,从今以后,除了早上、晚上请安,俩丫头就不用出屋了,囡囡还好,算是陪练,敏儿今年可是有六岁了,再不补救就迟了。囡囡也算是池鱼,谁叫家里就这俩丫头呢!
金夫人也真是下了血本,专门找人收拾出一间绣房来,白天敏儿、囡囡来这里学刺绣,晚上徐嬷嬷也就在这里休息,房间雅致素净,各种材料一应俱全,徐嬷嬷看了看房间、器皿、材料,点点头,金夫人是个明白人,这东西备得讲究。三股线、绒线、捻线、包梗线、孔雀羽线、花夹线、金线、银线单单是绣线就准备了十几种。
“二位小娘子,从今天起,你们就和奴家学女红了。但不知道二位是怎么理解女红的呢?”
“女红就是缝衣服、绣荷包呗!成天盯着巴掌大的布,绣上一天也不一定能绣出朵花来,谁耐烦绣它?”
“可是,姐姐,荷包、衣裳很漂亮的说!”
“二位小娘子,奴家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想的,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答应了金夫人,那么我就会教导你们女红,不过我不是你们的教养嬷嬷,不会管教你们规矩,可是如果犯了我的规矩,也不要怪我不给你们留下脸面。”徐嬷嬷眉头紧皱,本想考考这俩丫头,看看她们的天资如何,谁知这潘敏果然顽劣,不堪造就。
不过,总算是金夫人所托,不好掉头就走,暂且忍耐,慢慢调教吧。
敏儿脸色一青,也是六岁的大姑娘了,虽是活泼好动,但是还是晓事儿了,徐嬷嬷这番话针对谁,她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可是又没法说什么,只好暗暗咬牙,把这恨记下了。
囡囡倒没感觉到什么,反正本来就是打酱油来了,学不学都无所谓,不过凭感觉,囡囡知道,这女红还是需要学的,先不说其他,就是嫁妆也要自己绣不是,万一将来想送老公一定情信物,结果还是别人绣的,那得多跌份啊!
徐嬷嬷看看俩丫头,又说话了,“女红,穷人家女儿学它,是为了养家糊口,缝补衣服,打络子、绣荷包也是为了换一点钱,我们就不去说,我要说的是大家闺秀为什么也要学女红?衣服、荷包自有针线房来打理,大家小姐学这干什么?因为女红不但可以练就你女子应有的家务技艺,更能磨练人的情性,训养闺秀的情操,让人变得温柔、贤慧、勤劳,激发爱美之心。”
敏儿听了暗暗瘪嘴,却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惹到这脾气古怪的妇人。
囡囡也觉得这徐嬷嬷说得有点儿夸张,是技艺,也是能磨练性子,这些都不假,可是训养情操,这,就有点儿悬了。
徐嬷嬷是何许人也啊,早年在宫里什么人没见过,没学会太多,但是说到看人脸色,体会心意,那可是小菜一碟。一看见俩丫头脸上的表情,徐嬷嬷就知道她们想得是什么。
徐嬷嬷不由得暗暗皱眉,看来这两位小娘子都是没有天资的,这金夫人果然是在民间太久了,早没了当初的灵气,竟把女儿教导成这样,着实是可悲啊。
“刺绣,说白了,就是在绸布上绣出各种美丽的图案,或牡丹对开,或梅花连枝,或鸳鸯戏水,样子数不胜数,针法也是多种多样。南北绣艺更有不同。”
徐嬷嬷顿了顿,看见两个小妮子漫不经心的样子,也实在懒得再说些什么了。只是草草介绍了刺绣的传统、渊源。便让两个小丫头开始学习了。
刚开始的时候,敏儿学绣也是挺认真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徐嬷嬷那鄙视的目光,敏儿就咬牙坚持了下去,哪怕一会儿功夫,水葱似地小手就满是针眼,竟也没吭一声。
囡囡她是真的很好奇,也觉得很好玩。这刺绣在二十一世纪那可是神迹,一般人不要说绣,就是看,那都是要花钱的,而且也只能看一会儿,连话都不敢说啊。
因为她年纪尚小,徐嬷嬷也没让囡囡拿针,先是让她在一边学着认色,配色,见她无聊,总想着拿针,徐嬷嬷怕自己一时顾不上,让她伤到自己,就教她打起络子来。
很早以前,囡囡是玩过中国结的,这打络子可难不住她,玩上一会儿,就上手了,很多扣囡囡本来就会,而且囡囡会打的样子要更多一些,这时候,大家还信奉弊帚自珍呢,哪像二十一世纪,有一份创意就马上上传,照片、文字不解恨,甚至还上视频,就希望能众所周知。
学了一会儿,又打了几个结子,囡囡却又厌了,开始四处看,一会儿跑到徐嬷嬷身边,看看她绣得怎样;一会儿又跑到敏儿身边,看她绣得好不好,倒是自娱自乐,格格地笑个不停。
敏儿天性豪放,当然性急。她对这种静坐半天才能绣出一条花边的光景感到万分的沉闷无聊,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学这活计,可是又不愿意让人小瞧了去,只能是耐下性子来,默默努力着。
徐嬷嬷看看这姐俩,倒也不再说什么,小的有几分天赋,打络子快,将来刺绣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大的虽然没有天赋,也没什么眼力,可是有股子韧劲,仔细调教一番,倒也可以,也算圆了对金夫人的承诺。
时光飞逝,没用半年的时间,敏儿就有了长足的进步。飞舞着的五光十色的彩线,在丝绸上竟然绣出各种花卉、小动物、山水云树……虽然和徐嬷嬷的手艺那是天上一个,地上一个,可是在同龄人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了。
最让金夫人高兴的是,随着这小半年的学习,敏儿的性子明显沉稳了不少,不再整天惦记着出门疯跑了,看见女儿长大,金夫人是又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女儿终于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伤心的是自己那天真的女儿终于是被自己逼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儿。
囡囡看了是羡慕不已,奈何自己年纪太小,直到现在,也没碰几回针,小半年的时间就绣出一块帕子来,那鸳鸯怎么看都像是烧鸡,绣完当天就被囡囡扔床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