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锦似霞来。晨光鱼白,朝露未曦。破军殿战斗系弟子已经在飞琼台操练,剑阵变幻,如青海凝光。而初瑛学堂,鸟语花香,屋内低矮的书桌整齐排列,弟子们陆续而来,纷纷席地而坐,用心聆听。段北知、段西楼、魏晋被安排在末排,新来的弟子都是从末尾开始晋升,根据成绩以及表现而一路向前挪动座次。
段北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课本放在桌上,双手将它压得平整,一丝褶印也没有。小时,荒废学习,只顾玩闹,现在再有一次学习的机会,她已经知道倍加珍惜。她环顾四周,哥哥在左侧,魏晋在右侧,再看,那个齐刘海岳银居然在她前排右侧。似乎感受到她探寻的目光,岳银只稍微扭头冷冷看他一眼。段北知吐吐舌头,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才消了下去。被齐刘海看着,可真渗人!
段北知视线绕回来,余光不经意地瞄到最最末的位置,下巴顿时掉到地上。那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朔月——一只狐狸。只见它慵懒地趴在小桌边缘,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
这时,有一坐在中段靠后的弟子,猛然站起身,指着朔月道:“它……它……狐狸……怎么可以坐在这里!”不知是因为太过义愤填膺,还是他本身说话结巴,听起来一句话抖三下,听起来不太利索。
段北知眨眨眼,忍不住顺着他的手指又看着朔月,哪知人家朔月根本毫无动静。
授业老夫子年过半百,灰发间夹杂着好些白发,以青玉束之。他手中拿着一支打磨得又薄又光滑的晶石,他拿起晶石,透过晶石才能看清事物。从晶石反方向望过去,他的眼睛分外喜感。他放下晶石镜,呵气,擦了擦,然后再拿起来看了看。方才慢吞吞地抬起手招呼那结结巴巴的弟子,说道:“那个……谁”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吴小志,你先坐下。”
吴小志咬咬牙,似乎不太服气,小脸憋得一阵通红,更加结巴地质问道:“寅……寅先生,这……这畜生……凭……凭什么能和我们坐一起?”
淫先生?段北知很不纯洁地盯着老夫子,脑中自动浮现出十分不雅的画面,主角还是个糟老头儿。
寅夫子凝眉,慢慢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解释道:“这个,灵狐有性,和几位新弟子一起通过试炼,众生平等,灵狐亦有仙缘,修白年可化作人形,当然也能成为我仙门弟子!”
等他温温吞吞地说完,课堂时间去了大半。不过,寅夫子无心一句“众生平等”却给有心人微微动容,岳银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多了一丝敬意。
吴小志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到斜上角又快速地缩了回来,然后低着头,服了软。当事人,朔月狐狸却纹丝不动,兀自睡觉,它其实不乐意修什么劳什子的仙,但出于某种原因,他还是决定留在玉英。
寅夫子教的是易学,由浅入深。段北知本就对这些一窍不通,再加上他温吞慢悠的性子,如蜗牛爬行的语速,重拾书本的她极力,再极力地克制,最后还是在催眠中阵亡!
依稀白日梦里,一切安好,还有仙乐飘飘。
忽而,一阵香风袭来,不似脂粉,不似花香,一丝一缕,如梦如幻,甘之如饴。段北知被女弟子的尖叫声惊醒,根本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迷糊中瞧见同门激动得像过年拿压岁钱似地。男的女的,皆是满眼桃花。
朔月小鼻子动动,吸一下,打了个喷嚏,一个激灵就变了脸色,略带警觉地盯着虚空。
段北知几个不知情的,你看我,我看你,全然状况之外。唯寅夫子放下手中的晶石镜,仍慢吞吞地作揖,道:“恭迎无衣上仙。”
无衣上仙?那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无衣上仙!段北知不知不觉地激动起来,伸长脖子也张望。见粉衣随风,袖间桃花盛开,勾着一双桃花眼,仙人之气,却甚是……风~骚。
美,不足以描摹。
艳,不足以形容。
妖,不足以勾画。
那是只需一眼便令人弥足深陷的风华,沉沦犹不自知。
段北知痴傻了。
就连段西楼亦是惊艳,但他没有放过他眼底那一丝对世人的嘲弄,如神,如魔。
唯朔月不屑地瞄一眼,然后雪白的尾巴从左边扫到右边。继续——睡觉。本质和外在从不如一,人如是,仙亦是。变化,才是真理。
“小寅,不用这些虚礼。”慕白衣一掌拍在寅夫子肩上,拍得他一阵踉跄,“我是来瞧瞧新弟子,看看有没有好货色!”
寅夫子一听,脸色顿时煞白,跟吞了苍蝇似地。
这是来菜市场挑萝卜白菜?
全班眼刀齐刷刷向着后排杀来,羡慕、嫉妒、不屑、嘲弄、无味陈杂,很是吓人。段北知抽抽嘴角,他们初来咋到,什么时候这么炙手可热了?这可不太符合她将来的路线,低调才是王道呀。
“哟,今年元尊眼神儿不错,这都收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物种,有点意思。”他一笑,百媚生。
“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跟我来。”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把描金扇,一口气指了段北知、段西楼、魏晋、岳银,就连朔月也没放过。
几人疑惑,看了看寅夫子让他们去的眼神,乖乖起立。慕白衣拂袖,段北知回过神时,已经瞬移到别处。
段北知惊讶得合不拢嘴,不过让她更吃惊的是他们身处的地方。满目书脊,汗牛充栋。高耸的书架整齐地层层而上,直通云天。书架之间,有挥舞着小翅膀的精灵飞来飞去,巴掌大,正三五只一起忙碌地搬挪着书籍,看起来是在整理。
天,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书要整理到何年何月?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些精灵是由书而生,为书而生,一辈子所有的工作就是管理这些古籍。
段北知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一只紫色透明翅膀的小精灵,它对她眨眨眼,见她没收手,戳得更起劲,一怒,鼓了腮帮子猛地一吹,一撮火苗窜出,烧了她的眉毛。然后,对她扭扭小屁股,飞到高处去了。
几人忍俊不禁。
“你们几个,七天之内负责将‘无涯学海’的书架都擦拭干净,整好缺人手。”说罢,手心摊开一朵轻云。是云朵,段北知见过。
她对着云朵招招手,好久不见的亲切感。
慕白衣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段北知只顾着和云朵打招呼,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哪里注意到朔月跟着也不见了。段西楼倒是注意朔月不在,但他更相信它根本没来。
云朵变幻,几人站在云朵上,一层一层地擦拭着书架,越往上,越是绝望。书籍之多,仿佛无穷无尽,真乃无涯学海。
此时。玉英之巅,风不止,云不歇。
“前些时候就感觉到你的气息,还只当你胡闹。不想,你还真的敢来玉英。”一袭桃花色,一双桃花眼,眸中三分戏谑,三分亲疏,三分未明。
“三叔来得,侄儿就来不得?小小玉英,进来有何难!”一身雪白,如银碗盛盐。
“你还真记仇。老妖婆还真敢放你出来,不怕你像我一样永不回去?”风拂起他的发,眉间是淡若桃花的笑意。
朔月白他一眼。
“你受了伤?”慕白衣问道。
“被淬毒的天罗地网暗算,伤了些元气,并无大碍。”
“要死也不许死在玉英。”慕白衣背对着他,云淡风轻。
“……”朔月没有答话,凭什么,为什么三叔要护着玉英到这种地步!
“小家伙,别给我添麻烦。你好自为之。”慕白衣摸了摸朔月雪白的毛,弹了一下它的额头。
之后,消失不见。
无涯学海,枯燥的动作一直重复,很容易让人疲累。
段北知索性趴在云朵身上,喃喃道:“要是能有一下子就能清除尘埃的法术就好了。”
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嘟囔着,望着没有顶的书架,顿时觉得它要塌下来压死她似地。
歇了一会儿,她又打起精神,继续打扫。
“或许,并非不可能。”段西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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