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棍,快点,快点……朱胖子被堵在大门口了,TMD,你还不赶紧下去?”
脚穿雨靴,光着膀子,后背略驼,手指夹着劣质香烟的老头,呲着那烟熏得泛黄的牙齿,骂骂咧咧:“干干干,还干个球啊!天天起早摸黑,累的跟头驴一样,钱愣是一分没见着!天杀的朱胖子,整天嚷嚷着没钱,却背着家里的母老虎,在外面养了好几只骚、狐狸!临了要给工钱就没了,妈了个B的,真想给他两板砖!”
“唉,我就来!”一个顶着蓝帽的脑袋,从外架安全网内探了出来。
蓝帽下的五官轮廓分明,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乌黑深邃的眼眸,仿佛在说,他主人是个有故事的人。右边嘴角有颗不咋显眼的小黑痣,短硬的胡茬,使晒得微黑的脸更显刚毅。
“我嘞个去,这鬼天气,自来水可直接泡方便面了!”蓝帽子一抹脸颊,汗水顺着下颚流淌而下。
“哈哈!小神棍啊小神棍,你天天顶绿帽,没准哪天,你那妹子就给你真戴一顶,哈哈……!”
被唤作小神棍,头顶蓝帽的家伙叫周易。
“尼玛,老家伙,赶紧去要你的工钱吧!让朱胖子跑了,看你吃什么!”口无遮拦是工友之间增进感情的不二法门。
周易倒掉没用完的材料,把工具扔进摞好的灰桶里,取下蓝色安全帽,抬头轻叹了一声!是叹蓝帽子被抹绿?包工头拖欠工资?还是……
“小周,这么早收工,是不是你那小女朋友来了?”施工电梯内,大妈打趣道。
“别提这茬,被甩了!对了,王婶,你看我不错吧,要不把你女儿嫁给我得了。”周易眼神严肃,满脸真诚,若不熟悉他的人,肯定会以为他动真格的。
“兔崽子,消遣你王婶啦!哪天黑你一状,让你小子知道知道厉害!”
“哎……看来王婶是瞧不上我这没文化的穷小子啊!听说你女儿大学马上毕业了,还准备考研?”周易巧妙的叉开话题。
“呵呵,不愧是小神棍,消息蛮灵通。要不是为那妮子,王婶至于这么拼死拼活的吗?还好她够争气。”一说到女儿,满脸的骄傲。
……
来到大门口,见一大群人围在那嚷嚷,周易无奈的摇摇头,朝工棚走去。那么多人要钱,朱胖子肯定跑不了,也就用不着他去围观了。
周易现年24,孑然一身;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在他17岁那年病逝。高中未毕业,他就辍学务工,在工地上当泥工学徒。
7年工龄的他,如此场面每年不下30次,见惯了。
刚刚洗完澡,收拾完毕。
工头就喜滋滋的拿着一沓老人头进了工棚,周易签了收条,领了工钱,出门了。
“小周这娃子,不错!哪像如今的年轻人,整天游手好闲不着调;哪个女娃嫁给他就享福了!”
“要不是他爹娘早死,这孩子哪能在这玩泥巴?上学时,成绩杠杠的,校长都老表扬他,还是县一重点呢!上重点大学,板上钉钉的事!”熟悉周易的人补充道。
“是啊!可惜了……要不是他那短命的爹娘,哪能瞎了这么好的苗子!”
“这孩子,挺不容易,万幸,他没破罐子破摔!看看现在多好,交了个大学生女朋友,老爹还是包工头,上百万的家产,就一个女儿,准备招他上门呢!”
……
周易没有听到同棚工友对他的议论,此时,他正在门口的商店。
“老板,有没有芙蓉王?给我来包软白!”周易朝正玩着连连看的老板娘喊道。
“小鬼,要死啊,吓老娘一大跳!‘敌敌畏’要不要,开盖赢奖,再来一瓶!”
“老板娘,我告你去!便利店你敢卖农资,这是犯法滴!”周易一边掏钱一边认真的说着。
“5块,自备零钱!油嘴滑舌,看哪个女孩子敢嫁你!”
“得嘞,这就不劳您老操心了!给,不用找,剩下的爷赏你!”拍出一张5元小钞,周易扭头就走了,再呆着,一准喷一脸。
“兔崽子,过马路看着点,别被车撞死了!”身后传来老板娘的骂声。
对咒骂声,周易充耳不闻!刚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铃声就响了,“呵,心有灵犀!”
“喂,你好!猛男服务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周易压低嗓子,尽量让声音显得沧桑有磁性。
“周易……信不信本小姐一巴掌把你拍墙上,抠都抠不出来?”那头传来暴怒的娇喝声,“死人,把手机拿起来!”
显然,周易常调戏他女友,双方对彼此的伎俩都了如指掌。
周易开怀的笑了笑,重新拿起手机,夸张的惊道:“哎呀呀,原来是‘西施’啊!我还以为骚扰电话呢!我该死,该死!”
“哼!再有下次,绑你上草船,借箭去!”唐昔诗的娇哼声传来。
“能为主公效劳,易,万死不辞!”
“贫,使劲贫!这次又是谁上了身?孔明?周瑜?”
周易瞟了眼红灯,停在斑马线上,“呵呵,这不逗你开心嘛!笑一笑十年少,笑能美容!”
“周易,你混球,不安好心!笑多了会长皱纹的!”
“瞎扯,谁说的?”
“混蛋,给我小心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呢!”
听着唐昔诗变相的表白,周易满脸幸福!“我有这么说过么?是不是你记错了?”
“对,你没说过,混球说的而已!记得某人以前的QQ个性签名:哥之所以吸烟,是为了等劝我戒烟的那人出现!一年过去了,那个混蛋还在吸!你肯定也不记得吧!”
“呵呵,诗诗,今天天气不错哈!”周易一脸尴尬。
“恩啊,很不错呢!烤乳猪不用碳,直接放在太阳下!哼……懒得理你。”
女人一旦纠结起来,要人命,周易赶紧转移话题,“诗诗,今天领工资了,离我们的梦想又近一步了!”
周易和唐昔诗,一年前相识,一见钟情!好像上辈子就彼此认识,一切水到渠成!
唐昔诗眼中的周易:既有才华,又踏实稳重,不好高骛远。在这灯红酒绿、物欲横流的都市,能认清自己的定位,管住自己的欲望,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因此她无视父母阻止,坚持与周易在一起。相约攒够了钱,就开个小店,过平凡的生活。
“亲,想你了!”唐昔诗轻柔的声音钻进周易脑海,顿时心窝暖暖的。
“恩,我也想你!”周易一脸温柔。
“要是哪天我找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笨丫,瞎说什么呢!”周易弄不明白唐昔诗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见绿灯已过了三秒,于是边说边朝马路对面走去。
电话那头却传来唐昔诗坚定的声音,“哪天若真找不着你了,我会在我们相遇的那个公园,一直等,等到你出现为止!”
刚走到马路中间,一股不好的念头莫名的涌上脑海,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周易一转头,只见一红色跑车朝他飞驰而来,来不及闪避,他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
周易感觉喉咙一甜,脑袋“嗡”的一声,满眼星星……
“砰!”一声闷响!
周易摔在了三米开外,手机脱手前,唐昔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听到她焦急的吼叫声!
视线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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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周易感觉到,有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爱怜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心中一动:爸爸?
“爸……”周易试探着喊道,可这一声‘爸’,始终卡在喉咙处。
他一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空气中,五色光点游离,一块五色水晶漂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是天堂?我死了?就这么死了?”周易不甘的喃喃自语。
自幼丧母,17岁父亲病逝,从此孤零零一个人。曾也心灰意冷过,可最终他挺了过来;努力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他的要求很简单: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贼老天,瞎了你的狗眼?那么多该死的人你不收拾,却卯上我们周家!”周易歇斯底里的吼着,他不甘心,好不容易看到点曙光,和唐昔诗也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
“香蕉你个粑粑,这TM什么世道……”周易无奈的坐起来,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状态?TMD还真有鬼魂啊?”
“尼玛,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周易心里暗道,管他灵魂不灵魂的,反正现在有意识是真的。他站起来,大声吼道:“有人吗?放我出去,我要回去!快放我出去……”
吼声久久回荡……
当周易快绝望的时候,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想出去?”
“嗯嗯嗯!”人处在绝望的时候,哪怕只是根稻草,都会死命的抓住!周易毫不犹豫的猛点头。
他压根就没在意:声音哪来的,能否帮到自己,为什么要帮自己,这又是什么地方!
他现在只想出去、回家!
“帮你可以!”
声音戛然而止!周易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出言外之意,于是果断承诺:“需要我做什么,能力范围内,必定照办!”
那声音沉默了!周易内心一紧:难道说错什么了?还是表现太浮躁了?
“哎……也罢,你虽不是最理想的人选,但……算了,凭你这份心性,足够弥补资质的不足!”原本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轻叹道。
“需、需要我做什么?”
“补天!”
“啥?补天?尼玛,我又不是女娲,让我去补天?不干!”周易脱口而出。
“选择权在你!”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又冷漠的响起!
周易石化了,做梦都想不到,有人会让他一个小泥工,去学女娲,担负这么艰巨的任务——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