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京师上空漫天纷飞的雪极大,极美,整个京城变得一片纯白,楚云溪伸出红红的素手,笑容浅浅的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那雪花融化在自己手中,即便是冰冷也极开心。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嫁给洛亦尘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的她竟然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
屋内的绣架上是一副大红色的鸳鸯戏水图,绣架旁是一张宣纸,上方龙飞凤舞的字迹分明是洛亦尘的手笔。
在这之前楚云溪从不曾用心关注过雪花,年少的时候和李毓凌堆雪人,后来被李夫人和赵夫人骂了一顿,说这些是下人喜欢玩的,她们堂堂官家小姐怎么可以玩这些玩意!
从那以后,楚云溪便再不碰这些,但洛亦尘来信说:无法与你共赏今年的第一场雪,但愿明年这个时节,可以在院子里一起堆砌雪人。
今年还没过完呢,楚云溪就有些期待明年的这个时候了。
但这个年关并没有过得多愉快,楚府上下张灯结彩的时候,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传入府中:二小姐楚云清落胎了!
素来嘲笑楚云清的李夫人也被这一愕然的消息给震住,楚老爷脸色十分难看,楚云溪心下奇怪,问了来人,只说少爷与少夫人大吵一架后,少爷无意撞到少夫人,才导致的滑胎。
林姨娘哭得肝肠寸断,朝着楚老爷哭道:“老爷,您可要为清儿做主啊!”
李夫人听林姨娘哭得心烦气躁,不耐烦道:“大过年的喊什么冤!这事怎么做主,是你们自己要嫁过去,现在好了,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李夫人说是这么说,内心却万分庆幸没有将楚云溪嫁到司徒府,否则今日小产的恐怕……
李夫人一想到这里,便觉得毛骨悚然!
楚老爷亦是觉得难堪,怒气沉沉道:“这司徒淼太放肆了!”
说是这么说,可毕竟楚云清已经嫁了过去,她也不是嫡女,莫说李夫人不会出面摆平这事儿,就是楚老爷也要顾及司徒家,再者,庶出的丫头几个能活得快活的,大户人家里打压侍妾的事根本不胜枚举,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儿,当初是楚云清使尽了手段硬是要嫁过去,闹成这副地步,多多少少都有些咎由自取的意味。
但大年三十晚上,楚云清意外的回到了楚府,失去了孩子的楚云清双目猩红,林姨娘刚迎上来,楚云清看也不看林姨娘一眼,直接冲进楚云溪的闺房,见到自家大姐正闲情逸致的绣花,楚云清气不打一处来。
“二小姐,你不能闯进来!”红玉和小叶阻拦楚云清,却被她一把推开。
“楚云溪,你都已经要嫁人了,为什么还要破坏我的婚姻?”
楚云溪抬眼,平静地看着自家爱惹事的庶妹,往日清秀的脸蛋深凹下去,面色苍白不已,俨然是小产后调理不当。
“二妹,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何时破坏过你的婚姻?你想嫁给司徒淼,我不顾声名退婚成全了你,你还要如何?”楚云溪放下针线,起身冷冷地朝楚云清说道。
楚云清双目缩紧,恨意十足地咬牙道:“我知道你恨我抢了司徒淼,让你颜面尽失,可你不还是嫁了个好人家,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你知道司徒淼说什么吗,他说我不配有他的孩子,我的孩儿是他的父亲亲手打掉的!”
听到这话,楚云溪震惊不已,司徒淼竟然亲手打掉楚云清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说着,楚云清满脸泪水不能自已,指着楚云溪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最和善的,原来你的温柔娴静都是假的,你真恶毒,你想毁掉我的一生!”
“够了!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楚云溪冷喝一声,在司徒淼和楚云清的事上,她解释了无数次,这两个人,一个自已为是的以为自己另嫁他人是为了报复,一个以为自己退婚也是为了报复,司徒淼一旦发气到楚云清身上,楚云清立刻想到的就会是自己,既然他们已经先入为主,多说也是无益,她也不在乎楚云清恨不恨她。
楚云溪吩咐外面的小厮,道:“二小姐刚失去骨肉,情绪不稳,你们带她去林姨娘院里!”
楚云清一见自己骂她也起不了作用,不等那些侍从走进屋内,便疯了似的冲到楚云溪面前,用力一推,楚云溪承不住这冲力,直直往后倒,撞在绣架上,那绣架上的鸳鸯图碰到地面的炭火,瞬时燃烧。
楚云溪面色大慌,拼命地想要从炭火里捡起锦布。一旁的丫头脸色顿时煞白,谁不知道大小姐平日里宝贝那鸳鸯枕布,眼看着快要起火,小叶立马跑过来跪在地上,拿出火炉里的布料。
这是楚云溪费了四个月精心绣制的,指尖上都不知被扎了多少回,平时楚云溪就是被扎到了也是甜甜地笑着说没事,现在,大红的料子变得乌黑,鸳鸯枕上的一只已被烧成一个洞,她的心血全没了!
楚云溪缓缓移过视线,眼睛里尽是骇人的颜色,不知为何,楚云清见到楚云溪这幅模样,生生地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在她的印象里,楚云溪从来都是息事宁人的主儿,就算当初她与司徒淼那般,她也只选择退婚,所以楚云清只觉得楚云溪是软弱可欺之人。
林姨娘赶来的时候刚好就见着这一幕,慌乱地拦住楚云清,朝楚云溪说道:“大小姐,清儿不懂事,您别生气了,要骂就骂我这个做娘的吧!”
楚云溪被怜儿和红玉扶着起身,手里的鸳鸯图已残破不堪,楚云溪轻声却不柔弱地道:“已经嫁到司徒家了还不懂事,往后怎么侍奉婆母?”
林姨娘听楚云溪这话,顿时一惊,这话语里的意思竟有要对楚云清下手的意味,林姨娘极力压下心里的慌乱,面上镇静地道:“大小姐,清儿怎么说已经是司徒家的人了,我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胡来的!清儿,还不快给大姐赔罪!”
林姨娘这话是暗示楚云溪,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楚云清已经是司徒家的人,就算得罪了娘家,也要顾及司徒将军啊!
楚云清心里有气,明明失去孩儿的是她,她不过是毁了楚云溪一个绣架而已,为什么庶出的子女就一定要受到这种不公平待遇?她刚要还口,林姨娘便瞪了她一眼,楚云清只好道:“大姐,云清知错了!”
“口上知错无用!”楚云溪根本不吃这套,这娘俩太爱在她面前演这套把戏,她一次一次的忍让便成了楚云清不知天高地厚的理由!
楚云溪冷冷说道:“既然错了就要受罚,这也是为二妹着想,苏嬷嬷、陈嬷嬷,将二小姐带去惩戒院,让她好好学学何为女戒!”
林姨娘的脸一白再白,当初她进楚府不懂得形势得罪了李夫人时,李夫人便打发她去了惩戒院,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可以待的地方,那些个嬷嬷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人。林姨娘跪在楚云溪面前求道:“大小姐,清儿刚刚小产,身子还不利索,如今寒冬腊月的,她的身子怎么禁受得住!要去就让我这个做姨娘的去吧!”
“姨娘!”楚云清扶起林姨娘,忿恨地看着楚云溪,“我们不用向这女人求情,犯不着!”
楚云溪的院子尽是哭哭啼啼声,顺带着楚云清的骂声,楚云溪面色不改,冷沉一声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送二小姐去惩戒院!”
外面的苏嬷嬷和王嬷嬷得令后,立即推开死命拉着楚云清的林姨娘,连拖带拽的把楚云清拖走。
楚云溪又道:“林姨娘私纵二小姐,才闯出今日之祸,往日种种我不追究,但今日擅闯我院子,林姨娘禁闭三个月,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出院!”
林姨娘眼睛瞪得极大,“我,我是老爷的侍妾,年长你一辈,你不能这样对我!”
“还不带下去!”楚云溪压根没有理会林姨娘的话,这母女二人统统被带了下去。
晚上,李夫人悠闲地喝着上好的龙井,一边听着陈嬷嬷的汇报,“夫人,大小姐今日严惩了林姨娘和二小姐,事后又主动向老爷请罪,老爷本来怒气冲冲的,也不知大小姐说了什么话,老爷的气竟然一下子就没了,还直说大小姐做得好。司徒府那边也回了信,司徒老爷二话不说就准了!”
李夫人扬起唇角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陈嬷嬷叹气了一声,疑惑道:“可惜了大小姐连着四个月赶工的那副鸳鸯枕,现在是不能用了!夫人为何不帮大小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