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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承影溯雁回

那柄剑竟然真的松动了,并随着木含雪的动作拔出了石壁,一股清泉猛得喷涌而出,木含雪闪身不及,被喷湿了半边身子。只不过,她顾不上衣服,抓着剑落到地面,借着闪烁的星光看去,此剑长三尺,剑身很薄,隐隐间寒意逼人。而长剑通身不知以何金属铸造,上面竟然没有一丝锈迹。

木含雪这才抬头望了眼那喷涌而出的泉水,水量之大,令人咋舌,看来之前感受到的浩大水意,就是这眼被剑封住的山泉,如今正值白露刚过,秋夜的山风已经很凉,再加上山泉冷冽,一般人如果被打湿了衣服,此刻已会感到寒意瑟瑟,然而木含雪却浑不在意冰凉潮湿的衣服,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寒冷。

西西见木含雪已得到剑,十分高兴,欢快的叫着扑在木含雪的脚边,木含雪也很高兴,正欲转身回紫清宫,却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右侧的矮林处响起:“女娃儿好大的福缘!”

木含雪一怔,向右转身对着那片矮林盈盈一礼道:“原来是黑师伯祖,含雪这里有礼了。”

黑师伯祖从林中走了出来,笑道:“不必多礼,眼下也没有旁人,我不是你那师傅出身王族,那么注重礼节。”

木含雪没敢接话,只是垂手而立,她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师伯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突然间反应过来,那剑柄上遮掩的湿泥,看来是黑师伯祖所为。黑师伯祖走到她面前,看了眼西西,西西本能的向后缩了下脖子,被他的气势压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黑师伯祖淡淡一笑:“含雪,你把那柄剑给老夫看下。”

木含雪乖巧地将剑双手捧递过去,黑师伯祖却没有直接用手抓着,而是抽出了一块黄色的绢布垫在手上后,才接过了那把剑,他捧着剑非常仔细地察看着,还握着剑柄对着天空那抹如钩残月左右比划了半天,木含雪瞧得纳闷又不敢出声,只有等着,黑师伯祖皱着眉头,似在沉思,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黑师伯祖被西西不安的挪动发出的细碎声音惊醒,他望了望手中剑,喟然长叹了一声,把剑递还给木含雪,道:“你认下剑柄上的字。”

木含雪闻言,借着黯淡的星月之光运足目力看去,只见两个拇指指甲大小笔划极细的鸟篆刻在其上,她在心里默默地按着那笔划写去辨认着,随后心头猛地一跳,不可思议的神色望向黑师伯祖道:“承影?这难道竟是失传已久的承影剑?”

看着黑师伯祖重重的一点头,木含雪虽然确认了,却反而呐呐地道:“这,这怎么可能?传说中承影剑剑成之时,有‘蛟龙承影,雁落忘归’,所以得名承影。可这剑怎么与传闻中的模样不同呢?”

黑师伯祖一旁正捻着短须深锁眉头,听到木含雪似自言自语的问题,摇头道:“传闻么,自然是半真半假。别在这站着,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木含雪自是恭谨从命,带着小西西跟着黑师伯祖往紫清宫而返,路上,黑师伯祖跟她说了承影剑的来历:“世人知晓承影剑,多是从《列子.汤问》最后一个小故事里得知‘吾有三剑,唯子所择,皆不能杀人。且先言其状,一曰含光。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二曰承影,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妹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共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音,经物而物不疾也。三曰宵练,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这里提到了三把特别的宝剑,其中第二把就是承影,世人虽传这三把剑是殷天子所有,然而却无人知其来历,但被列子御寇这么一写却从此名扬天下,但既然汤问里是寓事言教,那么这故事自然是假的,不过关于其形状的描述却是真的,至于不能杀人一说,只是为了配合故事说教而设,剑本为重器,开刃焉有不能杀人。”

“汤问所记孔周收藏承影剑不假,然而孔周身故其家不过二代便失,辗转反侧偶有所闻,至春秋之后已再无消息,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嵩山太室山卧龙峰底见到了失传已久的承影剑,只是不知道当初是何原因失落在此,又为何遗落在泉眼之中,察看此泉眼的封口和水脉溪流等等因素,应当是封了有百年以上了。宝剑独埋,沉寂不鸣。”

“承影、含光、宵练这三剑早在上古其实已存,原本知之者甚少,经《列御寇汤问》而名震天下。如今承影剑被福缘深厚的木含雪得到,也算了结一桩多年未清的悬案。至于传说中的含光、宵练两把剑,则不知下落何方。”

木含雪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道:“可是《汤问》里说到承影剑,只有在昼夜交替,明暗转换之时,面向北方的天空,才能看到淡淡的影子,为什么现在这把承影剑看起来和平常的剑一样呢?”

黑师伯祖:“这点老夫也不解,唉,宝剑有灵啊,老夫也不瞒你,十日前你离开埋剑处时,老夫曾试拔剑,然而刚碰上这剑柄就被剑身传来一阵波动震开,你当时没拔出来是受小药未成丹火劫未过之限制,说白了是受功力限制。可是最终还是你得了此剑,。”

他看了眼木含雪神色有点古怪的小脸,继续道:“放心,老夫还不至于夺自家弟子的宝贝,承影剑虽好,没缘法又有什么用,宝物有择主之能。不过,关于殷天子三剑还有个传说,这三剑中除了宵练剑最为神秘之外,含光和承影又称双生剑,也有叫阴阳剑的,两剑从不单独出现世间,如今承影剑出世,只怕含光剑不久也会听到消息了。”

木含雪听了不由得有点神往,然而又笑自己贪心,如此宝物得其一已是大福缘,怎么能奢望再得其二,不知此世含光剑之主会是谁呢?她会不会有机会结识呢?木含雪想着,微微一笑道:“含雪得此剑已然心慰,至于含光剑不拘落于何人之手,那都是别人的福缘了。”

黑师伯祖听了木含雪的话,心中满意的点点头,却口风一转道:“其实这阴阳双剑之说还是很对的,承影剑正是阴剑,如今认你为主,而含光剑则是阳剑,老夫倒是希望其主最好是位青年俊彦,这样若是你们也有心,能够结为道侣岂不也是大荒中一桩美谈。”说完还冲着木含雪挤了下眼睛。

木含雪起初还听着很有道理,后面则越听脸色越红了起来,觉得这位黑师伯祖真不符合她心目中一派宗老应有的高人风范,居然这么爱好八卦,顿时感到脑门上挂下了几道黑线,她忍不住道:“黑师伯祖,您……”

谁知木含雪话还没说出来,黑师伯祖就打断了她道:“哟,可算回来了,我老人家累坏了,得好好歇息去了,含雪丫头你也赶紧回去吧。”说完袍袖一挥,人已不见了踪影。

木含雪给憋得说不出话,四下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正殿前的那座桥,不由得气得跺了几下脚,只好回了镂尘阁。西西跟着回来后,一反常态没有粘着木木含雪身旁,而是一溜烟地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小东西鬼精着呢,瞧木含雪神色不对,自去休息不触她的霉头。

木含雪回到自己的卧室,想起刚才黑师伯祖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她都还没说什么呢,就急忙忙地脚底抹油的跑没影了,堂堂神龙之身,得有多强悍,怎么可能走这么点路就累着了,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些。

木含雪换衣清洗后在睡榻边坐下来,完全放松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真的累了,不由得摇摇头,把承影剑拿起来挂到墙上,吹熄了灯躺了下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夜幕低垂,紫清宫里到处都安宁清静,冲凝阁的静室里却端坐着两人,正是王紫观和黑师伯祖。黑师伯祖脸色这回有点沉了,完全不见刚才和木含雪一起回宫时的和蔼,他盯着王紫观道:“观香,你实话告诉我,含雪这孩子是什么来历?”

王紫观神色平静的道:“我已经和黑师伯祖说过了,就是淮阴候府遗孤韩沐,如今为了方便改名木含雪,我带着阿朵去途经长安清风庙落脚时相识,后来安排到清河郡观玄庙做些杂事,也是为了考验其心性品质,后来的事情黑师伯祖完全清楚,观香并不敢有隐瞒。”

黑师伯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道:“观香,你知道刚才含雪得到了承影剑,承影、含光、宵练这三剑的传闻,想必你更是应该心知肚明吧!”

王紫观依然平静的答道:“观香知道,含雪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纵然当初历经灭门之祸,心性也不曾偏颇。宝物有择主之能,她既然是承影剑主人,自然会用好此剑,剑器之用正如草药之用,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观香相信含雪不会做出让我们失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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