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花船遇刺,与妃至今下落不明,临近坊市的武侯赶去渭水救火,得知此事,立即鞭马入宫,将之呈禀上圣,宫中的耳朵眼线们闻风而动,不多时,长安城中,达官贵人门庭,有一大半已经骚动起来,车架早早备好在了暗门下。
“嘭”的一声,夜风灌进来,帷幔飞扬,擦金朱漆楠木门被撞了个大开。
“说清楚!”屋里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堆人,李明达紧捏着瓷盅,汤还是热的,蒸汽如烟一般袅袅上升,她的指节却与脸蛋一起,变得煞白铁青。小公主体质本就虚弱,这会儿眼前已经忽明忽暗地发起晕来,险些连杯子都拿不稳,她强忍着心悸,连吞了两口热茶,声音虽是颤抖着的,目光却十分沉静透彻。“浅影,与我更衣。”
“禇中官,阿耶如何了?”迎面碰见禇荣从九龙阶上匆匆赶下来,李明达心中一紧,脚步更加快了几分,语气急促但仍十分得体地问道。
“奴婢参见公主。”禇荣行了个礼,抬起头来,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大家病倒了,只不肯宣太医来瞧,公主进去劝劝吧!”
“阿耶可有什么吩咐。”李明达方欲抬步,犹豫了一会儿,又顿下,再问了一句。
“回公主的话,九殿下在渭水花船上遇的刺,人已经扣起,差去审了,只如今还不见回话,大家等得心焦,是以...”禇荣点到即止,打了躬,便急忙告退了。
李明达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脚跟一软,重压在两个婢女身上,好一会儿,她虚弱地笑了笑,冲门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亲自上前,双手按在厚重的正殿大门上,这手是苍白纤细的,让人一见,便觉生冷,即使指甲上涂了润色的丹寇,依旧难掩其羸弱。
“速传应景山。”“是,公主。”
另一处侧殿内,晋王失踪的消息才传来,内院的女人们立即乱作了一锅粥,即便是向来冷静的吴曼和罗氏,亦然如此,三个几乎陷入绝望的女人聚在一起,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念叨着“大王定会平安归来”“外边的事儿,宫里人哪晓得清楚”“夸大其辞,不足为信”之类掩耳盗铃的话儿。
罗氏静默无声地呆在自个院子里,没多久,空中传来一阵翅膀拍击的声音,茫茫星夜尽头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小点。
这是一只鸽子,少年伸手接过,从它腿上取下传信用的小纸筒。他的眼力似乎不同于常人,即便在月光暗淡的晚上,也能轻易视物。目光上下扫了几遍,少年转身回屋,把纸筒展开,从桌上的火烛旁一晃而过,然后捏在手里,直至它烧成灰烬,脸上流露出一抹似讽似嘲,意味深长的笑意。
“但愿不会惹火烧身。”
“你说什么?”卧房门外,府卫兢兢战战的声音传来,“晋王,晋王殿下遇刺了。”
话落,李承乾一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随手拿起旁边的玄袍一合身,“噔噔”几步冲出去,一手掩住门,揪着府卫的脖领子低声吼道:“九郎怎样了?哪得的消息!”
“回禀郎君,甘露殿来的信儿,晋王殿下如今行踪不明,生,生死不知。”府卫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眼色,自然是凶焰滔滔,刀光剑影,他立马低下头,干咽了一口唾沫,又道:“晋王妃一并没了踪迹,圣人已命人去查了,九殿下有神明庇佑,定,定然不会有事,没准过几日便回宫了。”
“我阿弟自然无事。”李承乾厉声喝了一句,将他一把推开,背手沉目,盯着房梁默默不语。
半晌,他眯了眯眼睛,神情陡然狰狞起来,“好你个青雀,找我茬不算,如今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九郎的头上,真以为,除了我两个,阿耶便会许你储位!哼!狗心肺的东西!”
“陈毅,遣人盯着去,一刻不许松,有了九郎的消息,立即回来禀我。”
李承乾没有自称寡人,连屋里的美人都暂时忘在了一边,若是赵曌晓得了,铁定又会惊掉一地下巴。
“称心,寡人去一趟甘露殿,你,你先歇着。”李承乾面色难看地回了屋,强挤出一丝笑意,温言软语地冲床上的少年说道。
“奴知了。”少年轻声答了一句,起身为李承乾更衣,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想是轿撵已经抬来了,李承乾腰带尚未系好,便急匆匆地披着发往外面赶。
“九郎遇刺了?”魏王李泰同样躺在美人怀里,这肥胖如诸,一声花白膘肉的青年,长得倒不错,五官清秀,眉目有神,与身形相比,脸上反不怎么见累赘,其身下压着一对双胞胎姐妹花,正春声浪语地耸动着,闻得人来,竟丝毫不见怯意,只歇了声儿,动作却不停,跪在床下的侍卫几乎趴伏在地上,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眼珠儿上上下下不停打晃。
“备车,寡人即刻入宫。”
“下去,下去。”李泰一边吩咐道,一边艰难地坐起身,推搡着把姐妹花扒下了床,赤身露体地倒在地上。那护卫趁机偷眼把几点妙处狠狠剜了个遍,呼吸顿急。姐妹花中一人脸正对着他,大概是被磕疼了,杏眸中泪光隐隐,瞧见其窥伺,非但不羞恼,反将胸口一袒,夸张地挺腰起身,俏生生立在床头。
一刻钟后,李泰出府,灯火熄灭。院子里隐蔽背光的假山岩下,传出悉悉索索,呼哧呼哧的声音。
“大王没喂饱你们这对****?”
“你这样说话?当年我姐妹二人可也是良家子,要不是他,他常与好几个酸儒一起亵玩,使尽了下作手段,我们哪会如此!”
“大王素来雅好晋魏名士之风,自然不会对妇人上心,可别乱嚼舌根。”
“未料到遇刺的居然是那老实王爷,好哥哥,奴家奇呢,与我们说说呗!”
“嘿!这事儿......”
隔了一条街,同样是高院大宅,府第之中,虽未燃烛,但里边动静却不小。
“但愿辅机早日回朝,生此变故,不得不仔细筹谋一番了。”一个面容刻板,留着长须的清瘦老者站在中堂外,一边望月叹息,一边将书信递给家人,吩咐他从暗门处悄悄而行,策马奔出,务必把消息送至远在洛阳为妻寻医的长孙无忌手中。
暗门敞开一条细缝,那家人尚来不及偷眼往外探查一二,这门便给人从另一面推开了。
“谏议郎起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