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温馨的灯光柔柔地照着盛家的小屋，因为怕吵醒盛妙，两个大人进出屋子都尽量轻手轻脚。
彩条布帘后，盛妙翻身坐起，拍了拍晕乎乎的头，从枕下摸出早早备好的礼物。
瞅了瞅帘子外走动的人影，事到临头，她突然有些羞涩和惭愧，前世妈妈走时，她还在上学，那一辈子都未曾给妈妈送过礼物。
犹豫间，正巧盛妈轻轻掀帘查看，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盛妈嗔怪地说道：“乖女，你醒了怎么也不出个声！傻不愣登地坐这干嘛？喝粥么？”说完，眼尖地盛妈就发现了她手中的东西，“哎，你手里捧的是个啥？”
没等盛妙反应过来，东西就已经到了盛妈手里。
“…哦…这个是…是送给您的礼物。”盛妙难得地结巴了。
盛妈狐疑地看看手中怪模怪样的“包装”，见状，淡淡的红晕立刻爬上了盛妙的小脸，昨天她准备礼物时，兴致勃勃地画了一张母女俩手拉手的Q版图案当做包装纸，还特地用废旧的粉红色毛线编了条麻花辫绳，在正面系了个蝴蝶结，只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粗糙呢，她偷偷捂了捂热气腾腾的小脸。
“这是妙妙自己画的吧？挺可爱呀。”曹宜笑眯眯地凑过来看。
盛妈解开“毛线版”蝴蝶结，小心地剥开“包装纸”，惊异地捧出来三本崭新的《英语辅导》：“这是…？”
盛妙镇定下来，朝曹宜瞅了一眼，开口道：“是我给您订的英语资料，我让奶奶帮我选的，另外还有两份没寄来。”
“那你告诉妈妈，钱是哪儿来的？”
盛妙早预料到妈妈会问她这个问题，她眨巴着清澈的杏仁眼：“是我跟着小婧姐去剥蒜皮攒的。”剥蒜皮这事黄婧一回来就宣传过了，全宿舍楼的人都知道；况且，这么说也不算撒谎，她买邮票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盛妈沉默了几秒，轻轻地捧起女儿的手在脸边摩挲着，这般娇嫩的小手，要剥多少斤蒜才能攒下订报刊的钱呀。她擦了擦泪，假意使劲，在女儿的小手上啃了一口：“真是妈妈的乖女儿…”
盛妙扑进她怀里蹭了蹭，抬头认真地问到：“妈妈，今儿见的市一中很漂亮吧？我想考去那上学，以后你也调到城里上班吧？”
盛妈为难地回道：“妈妈调城里有困难……”
“没问题的。”盛妙睁着盈盈的大眼睛，郑重地说，“以后我们分工，我呢好好学习考一中，妈妈呢好好教书，等教出了好成绩，城里学校主动请你还来不及呢！就算他们不请，女儿请你，我赚好多好多钱请你，到时候你想教书就教书，想干嘛就干嘛。”
“好！我乖女有志气！妈妈跟你一块努力。”
盛妙兴奋地从妈妈怀里跳到大床，滚进曹宜怀里，勾着她脖子撒娇道，“等我上了一中，奶奶不是也退休了吗？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好不好？”
曹宜亲昵地跟她额头蹭额头，爽快地说：“好，到时候奶奶还给你们做饭去。”
盛妈看着祖孙俩和乐融融的样子，心头也暖烘烘的。她把盛妙画的那张“包装纸”小心抚平，宝贝似的锁进柜子，这才翻开那三本《英语辅导》。
盛妙朝曹宜使了个眼色，曹宜了然一笑，对盛妈说到：“瑾云，婶觉得你也可以像城里老师那样，在班里选几个上进肯学的尖子生，周末开开小灶，好好培养培养他们，等时机成熟了，就指导他们去参加英语竞赛吧！如果能够拿到名次，对你日后的调动是有好处的。”
“您说的在理。”盛妈恍然地点点头，“只是学校以前从来没有组织过什么竞赛，我是两眼一摸黑呀。”
曹宜指指盛妈手上的《英语辅导》：“很简单啊，这些有名的刊物上头，时不时就会发布些竞赛通知，省内和全国的都有；而且你也可以让小孔去学区打听打听相关的信息啊。”
盛妈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桌面，一旁紧盯着两人谈话的盛妙，见自己“诡计得逞”，开心地在大床上翻了个跟斗，趁热打铁地凑过去保证道：“妈妈，以后周末你尽管去忙你的，我绝对乖乖在家看书不给你添麻烦！”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得听话哦！还有啊，你既然想考一中那样的好学校，以后就得认真学习，也给妈争口气！”盛妈刮刮她玲珑精致的小鼻子。
“当然了！我举双手双脚发誓！一中我一定能考上的！”盛妙故意做四脚朝天状，滑稽可爱的样子把盛妈和曹宜逗得直乐，这一夜，祖孙三人睡了个美美的好觉。
接下来的两天里，好事接踵而至。
头一件发生在教师节过后第二天，林圹要装电话的消息长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座宿舍楼。
下午放学回家，周余家中有事没有跟过来，只有盛妙和孔益铮各自坐在桌前看书写字。黄婧猛地扑进来，小疯子般笑着叫着：“妙妙，小铮，来啦来啦！装电话的来啦！快走，我们看看去！”
盛妙被她拉得差点转了个圈，孔益铮瞪了她一眼，上前掰开她抓着盛妙的手。黄婧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妙妙，对不起啊。”
“没事儿。”盛妙笑嘻嘻地安抚她：“电话是安在传达室吗？这样吧，小婧姐你先去，我收一下画纸就去找你。”
黄婧点点头撒腿跑了，盛妙看着她猴急猴急的样子，不由好笑，等到这小妮子发现自己没有可以通电话的人时，不知道还能不能兴奋得起来。
1989年的南郊乡，装得起电话的家庭寥寥无几，林圹附近也只有乡政府和十字坳的邮局有电话，像黄婧这样亲戚朋友都在农村的，拿起电话都不知道该往哪拨，那种茫然又不甘心的感觉，盛妙前世就领会过。
不过装电话总是好事，盛妙把桌上的画稿收拾了一下，也拉着孔益铮去现场感受大家的喜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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