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瑾云，谭瑾云！赶紧的给老娘起来开门！”天刚蒙蒙亮，盛家的门就被拍得山响，在静悄悄的校园里显得特别突兀。睡得迷迷糊糊的盛妈起床开门，被冲进来的人影推了个趔趄，她站稳后无奈地对隔壁被吵醒后探头查看的邻居歉意地一笑，掩上门拉亮灯。
一看站在屋子中间竟是一脸怒气的婆婆，盛妈不由一呆，赶紧给她拉了把带靠背的椅子坐下：“妈，您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怎么这会儿来了？你说我为什么！我早送了信说今儿要来，你倒好，不来接我不说倒是拉着我儿子睡得挺安稳的啊！”
奶奶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躺在床上的盛妙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调调，可真是瘆得慌。
盛爸赶紧起来给奶奶倒水：“妈，你说什么的信呀？我们压根儿没收到啊。”
奶奶“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盛着水的杯子都跳了几跳。她看也不看儿子，伸手指就着盛妈开骂：“什么没收到信啊，我看就是你这狐狸精婆娘故意藏了我的信，故意不告诉我儿子，是不是？你安的什么心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还撺掇着我儿子，让我自己从路口走进来！”
“妈，我们是真没收到信呀，要收到了我们能不去接您吗？您消消气啊，我给您做饭去。”盛妈还是笑着给婆婆抚了抚背，转向丈夫说，“大河，你先让妈在床上躺躺，我去割点肉回来。”
盛奶奶还欲再骂，盛爸连忙岔开话题，自己妈很少来学校，所以他还是挺高兴地拉着她道：“妈，您这回来了就留下住些天吧，等爸生日我们再一块回去啊，我跟瑾云搬了铺盖去睡接待室，您带着妙妙睡大床。白天我们俩上课去了，妙妙一个人我们也挺不放心的，您来了刚好给她做个伴，洗衣做饭都不用您管，我和瑾云会干的，您每天就在这溜达溜达，这儿附近也有很多老太太的。”
盛奶奶一下卡住了，她支支吾吾地道：“恩…那个…妈今儿就要回去，你中午去打听打听有没有顺路的拖拉机，我下午自个回去。”
盛妙一听就知道奶奶一定是有事来找盛爸。要知道奶奶自打她出生后，也就来看过一次，那次还是因为村里人议论纷纷，闲话多得让大伯都受不了了，才骑车把她送过来，结果奶奶一见生的是女孩调头就走了，把月子里的盛妈气得伤心得落下了病。
走廊那头，盛妈拎着一条大草鱼和两根排骨回来，碰上了庄明玉，不好意思地跟她道歉：“明玉对不起啊，今儿那么早就把你们给吵醒了，上课要没精神了吧？”
“没事没事，不过就是少睡了一会儿，还不至于打瞌睡。倒是你，你婆婆她又骂你了吧？”庄明玉小声对她说，“那么大的声音，我隔了间房都能听到。”
其实爸妈谈恋爱的时候，奶奶就过来闹过，她当着学校那么多老师学生的面指着盛妈的鼻子骂。奶奶是山沟沟里嫁出来的，没有什么文化，盛怒之下骂出来的话粗俗难听到不行，若不是当时的老校长好说歹说劝了她回去，还不知要在学校造成多坏的影响呢。别看奶奶个子矮矮声音倒是挺高亢，那次可把学校搅得天翻地覆，大家都议论纷纷，让盛爸盛爸很是难堪。盛妙也是长大后才听庄姨和冬莉阿姨说的，十多年过去了俩人说起来仍然记忆犹新，可见当时场面闹得有多大。
“唉，他妈说送了信过来我们没去接她，正发火呢，我得赶紧回去做早饭去。”
“恩，快去吧，他妈如果说话难听，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听过就算了。”庄明玉安慰道。
盛妈点点头，无奈道：“我知道，现在婚都结了，孩子也有了，我只能好好伺候他妈，只求她日子久了能接受我和孩子。”
早饭桌上，奶奶难得的没有再叨骂盛妈，盛妈收拾了碗筷，给奶奶倒了茶：“妈，我上课去了，大河在家陪您说话，我下了课回来再给您做饭。”
盛奶奶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吧，用不着你在这。”
盛妈一走，奶奶就急不可待地拉着盛爸进了卧室关上门，盛妙想进去也没来得及，她不安地在门口转圈圈，看这样子，奶奶一定又是来要钱的。
她扒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只隐约听出来“大江、盘店”之类的词和盛爸偶尔激动的语气。盛妙忍不住敲开了门，无视奶奶杀人般的眼神，她淡定地在桌边坐下，奶奶嘟囔地抱怨了几句，可能觉得她年纪还小也听不懂自己的话，所以也做罢了，重新转向盛爸。
“大河，你大哥家困难，难得找到点发财的路子，这次你可得帮他呀。”
“妈，我们现在确实没留得什么钱，今年春年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哥说想做饲料生意，我们把折上两千块都取出来给了他，到现在才过了几个月呀？”
奶奶讪讪地道：“上次不是跟人合伙给骗了嘛。”说完，急切地握住盛爸的手，“这一次是你大哥自己干，他跟顺玉俩个都算过了开支了，这个店子如果开起来，一个月挣几百都是小事，你再借个两千给他，半年就能赚出来，连着上次那两千块一起还你了！”
盛爸很无奈：“妈，我跟瑾云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小弟小妹结婚摆酒我们出了大头，这几年为了治好病要个孩子也花了不少，我们俩个的工资加起来满打满算才一百五十来块，借给大哥那两千是我们存了很久的，那钱借了到现在不过才四个来月，我们怎么可能再存出个两千来呀？”
奶奶气得突地站起来，刚才压低的声音一下拔得老高：“我当初就说让你别讨（乡话：娶）那个山里婆娘，抠巴死！那个陈莎家就她一个姑娘，你那时要是讨了她，她爹妈将来一伸腿钱都是我们家的，至于现在连两千块都弄不出来吗？养你有么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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