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并不知道他们一行人已经在三合县挂了号的，所以当他看到张守民那双浑浊的眼睛时，并未有什么思考。
此时的张守民内心很挣扎，一方面他不是很清楚眼前这个老者是否就是通报的人，另一方他又受了眼前人的恩惠，所以，张守民并未将心中的想法挑破。
“先生贵姓？来我二道村所为何事？”
张守民躺在床上，费力的说道。
郭老微微一笑，说。“我姓郭！”
郭老没有回答张守民的第二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张小五是你的孙儿？”
张守民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郭老为何发问。
“小五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郭先生勿怪！”
郭老摆手说道。“不怪！不怪！按理说，我还得感谢你这个好孙儿呢！”
张守民不解，疑惑的眼光望向郭老。
简单的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当然其中有关白鹫和凹牙子山的细节郭老并未阐明，只言片语，张守民便了然了郭老对于张小五的莫名欣赏。
张守民没有做声，他在等待郭老下一步的意思！
作为长者，难免话语委婉，张守民虽说是一介村长，此时还是有恙在身，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思绪，从郭老的话中，他可以深切体会到郭老言辞婉转犀利，尚有不明寓意。
果真，张守民还在疑惑之时，郭老便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小五性情直爽、淳朴、聪明、善良，眼睛里流淌着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欲望！如果仅仅是屈居于如此穷乡僻壤之中，未免太耽搁了他的前程！”
郭老言到于此便不再做声，他相信张守民可以从这句话之中听出他的用意。
张守民抿着嘴唇，就算是他的小腿疼得要死，也没有影响他判断郭老的言外之意。
忽然间，张守民回想起张小五小时候坐在自己腿上，为自己揉肩捶背，在自己面前扮乖装巧，一举一动流淌出聪明和懂事的讯息，在他的眼中，张小五绝对是一个天才，仅从他所有事情只教张小五一遍，张小五就可以弄明白，便足以见得张小五绝对不是一般的聪明。
只可惜，张小五的身上决定了他未来如果在二道村，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归宿，去年将他送去半坡居住，也是在村民的强迫之下，虽然他并不情愿，但也只好少数服从多数，更何况，整个二道村唯一不赞成把张小五送走的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年迈的老村长呢？
所以，哪怕是张守民再不愿、再不甘、再不舍，只要眼前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郭先生能够给予张小五不同于二道村的孤苦人生，张守民就谢天谢地了。
“不知郭先生有何打算？”
郭老微微一笑，心情大好，直接坐到了张守民的身边，说道。“我打算将他带去春城！你放心，我会让他受到良好的教育！”
“教育！”
张守民口中默叹，想起几十年前的自己，如若不是因为国家的变动，自己会沦落到进入二道村当村长的地步吗？如若自己有文化，说不定早都跟当年一起下乡的同伴一样进入城中生活了，教育，一直都是张守民心中的一道坎。
或许是看到张守民的表情异样，郭老加上了一句话。“我知道，小五是你们家的独孙！他走了，你们二老的生活或许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支付一笔可观的费用！足够你们老两口养老的了。”
张守民没有应声，他根本就不在乎钱财，贫穷的一生，他几乎没有对钱特别贪婪和迷恋过，只是他仍处于对于自己从前的回忆和张小五未知未来的思考中。
但是，说者有意，听着有心！
此时正在墙角蹲着的张小五，见自己的爷爷张守民久久没有回答，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虽然他清楚爷爷是疼他的，爱他的，关心他的，但却难免村民对他的抱怨和埋怨，在这个全村人都当他为****臭着的地方，要不是有爷爷的存在，他或许早都背着包裹，带上大黄出去流浪了，可是爷爷逐渐老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是他想走，也要顾虑爷爷的身体，所以他才屈就与半坡的草屋，因为在那里，他还可以时常回二道村看望爷爷。
张小五不喜欢多愁善感，尤其是不喜欢犹豫不决，他做所有事情全都是想到便去做到，完全不会思考是否可以完成，这也是他的性格所表现出来的一种耿直。
“你给多少钱？”
斜着眼睛，张小五死死盯在了郭老的脸上，那样子集中了认真、严肃和渴望。
郭老犹豫片刻！然后冲着张小五，将手伸到了张守民的头顶上方，张开五枚手指。
“……我说！你打发要饭的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张小五急了，当看到郭老伸出的五个手指之后，他不禁愤怒的站了起来。
五根手指，在二道村含义代表着五毛、五块和五百！张小五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百元大钞，也只是听爷爷张守民说盖一间草房需要人力物力五百元钱而已，所以他所能想象到的最高的金额莫非是五百元，就算他破天荒的将那五根手指联想到五千元，也未免太少了一些，虽然五千元对于拮据的老张家两口是很大一笔数目。
郭老眉头微微一皱！他所伸出的五根手指的含义是五十万！却被张小五当场翻脸，不禁心怀不满！郭老十分清楚五十万对于张守民一家意味着什么，恐怕五十万可以买像二道村这种小村子十多个了。
“那我再加十万！”
“……”
“……”
“……”
屋中四人！三人傻眼！其中张小五的傻眼程度算是最轻微的了！
“哎呀我的妈呀！老头子！你听到没有？这位郭先生说要用十万块钱换张小五！你快起来！赶紧给句话呀！”
张守民的老婆子，在听到郭老说的价钱之后，完全变成了发情的夜猫，几乎是一下子便窜到了躺在炕上的张守民面前，不管不顾的推搡了起来。
张守民也是头脑一阵惊慌，十万块钱！十万块钱都是他们二道村好几年的生产总值了。
而张小五脸被憋得通红，眼珠在眼圈里转了好几圈，方才反应过味儿来，敢情刚才郭老所打的手势是五十万！
“奶奶！您别听错了！郭老的意思是，他要用六十万换我！”
张小五纠正了交易的金额！嘴上说的理直气壮，心中却很是委屈苍凉！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听到自己要和金钱做交易，都会心里很不是滋味。
“六……六十万？”
老妇听到张小五口中的数字，一下子跌坐在了炕上，眼泪在眼圈转了好多圈，最后落下，也不知道她是激动的还是感激的。
张守民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当他听到张小五那明显与平时不太一样的语调时，他就知道这个懂事的孩子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了，这么些年，没有人再比张守民更了解张小五的心性，虽然他外表顽劣，但内心细腻，村民都不待见他，但他却从未介意过，尤其是许多村民还将他送来的野味和山参拿到集市上卖，虽然并未对张小五报以感激之情，但足以说明小小年纪的张小五有着多么宽容博大的心胸。
PS:是不是有读者想到那种人钱交易哭天喊地的动情场面了？嘿嘿！古月所塑造的张小五就是这样一种人，不在人前留恋！果断！明事理！最主要的是他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