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是桑叶最忙的时候。不仅要清算各种账务，还要督促两个作坊赶工，将来年正月的货物提前赶出来，以免交不了货。
这么一忙，照顾两个孩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心里就会无比想念郑凛。特别是汤圆儿时不时就把胖了一大圈的毛球抱到她面前，问还要长多久爹就能回来，弄的她都差点相信毛球长大了，离家的男人就要回来了。
看着胖闺女时不时的就往快要胖成球的毛球嘴里塞东西吃，桑叶都觉得自己在作孽，于是提醒道：“毛球太胖了，你别这么喂它，小心以后它爬不了树。”
汤圆没有停止投喂，还振振有词的说道：“不喂它吃东西，怎么能长大？我不爱吃饭的时候，娘也是这么说的呀！”
“……”桑叶无言以对，看向毛球的眼神愈发的愧疚。
汤圆儿不能理解娘亲的心情，疑惑道：“娘不想爹爹快点回来吗？娘从来不喂毛球。”说着，似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点点头说道：“爹总是打量，娘肯定不想爹爹，我都没看到娘躲被窝里哭。”
她就很想爹爹了，爹爹不打她，对她也很好。爹不在家里，她每天睡觉前就想，还总是想的哭起来，娘就没有。不过，要是有人总是打她，她才不会想呢，更不会哭了。
桑叶无语的看着胖闺女，问道：“你每天睡的跟头小猪似的，怎么知道娘没哭？还有，你爹什么时候打我了，还把我打哭了？我怎么不知道？”
汤圆儿哼了哼，停止投喂毛球，细数自己的发现：“以前爹在家，夜里睡觉的时候我经常听见娘哭，肯定是爹把娘打哭了。爹走后就没人打娘，娘就不用哭了，也不会想爹想的哭。”
桑叶听懵了，总觉得胖闺女似乎误会了什么。她仔细地回想着，想知道是什么事让胖闺女产生了这样的误会，要是误以为她被家暴给她留下什么心里阴影就不好了。
只是想了好久她也没有想出来，只好对汤圆儿说道：“你爹没有打娘，更没有把娘打哭，肯定是你听错了。”
汤圆儿根本就不信，歪着小脑瓜想了会儿，说道：“就是爹走的那会儿，我听到爹在娘，啪啪的响呢，还听到娘在哭，我让爹别打娘，爹说是在跟娘闹着玩，让我快睡觉！”
可是她听到的就是爹在打娘，跟娘揍她屁股的时候一样的声音呢！虽然她让爹别打娘了，爹好像就没打，但是第二天娘都起晚了，肯定是被爹打的太惨，气的她一上午没跟爹说话呢！
桑叶听罢，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爆红。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他们折腾的厉害，她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好像是听到汤圆儿的声音了。只是那会儿她又累又困，心想着有男人在就没在意，如今想来分明是被这丫头听了床角。
虽然这丫头还小，听到了也不懂，但是她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把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想小丫头继续误会，桑叶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汤圆儿，爹没有打娘，就像你之前跟娘要糖吃，娘不给你就假哭一样。”
汤圆儿一下子就听懂了，不禁取笑娘亲：“哈哈，原来娘也会假哭啊！娘还说我皮，娘也皮着呢！”
“是是是，娘很皮，以后娘不皮了，你也不许皮好不好？”桑叶太想把这茬揭过去，就跟胖闺女来了个约定。
汤圆儿看着娘亲纠结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小脑袋：“好吧，在爹回来之前我就不皮。”
不然娘生起气来要揍她屁股，爹不在家都没人能拦，她还是老实点吧！
桑叶松了口气，鼓励性的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去玩吧，别把毛球带出去，免得吓到它。”
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毛球已经不怕人了，就是小孩子玩起来没个轻重，不是把它的尾巴拽疼了，就是把它的毛扯掉了，瞧着怪可怜的。
“知道了。”汤圆儿学着娘亲摸她的样子，也摸了摸毛球的毛脑袋，然后抱着它就屁颠屁颠的走了。
桑叶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走远了，开始琢磨起分房让她一个人睡的事来。只是还没等她想好，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就喊起了她的名字，却是镇上作坊的植物传回消息了……
这几天，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的周虎心情很不好，再又一次跟春香提出上郑家拜访被拒后，他回到屋里就砸烂了堆在墙角的几个小花篮。
在屋子里等消息的周小妹见状，就知道事情不顺利，不禁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那个女人明明已经答应了恩，还让她的一双兔崽子跟恩亲近，不应该拒绝恩上门啊，会不会是郑家瞧出了什么？”
周虎烦躁的很，被这么一问就更暴躁了：“哦哪里知道？依哦看这女人分明是吊着哦，不是真想跟哦成亲。”
周小妹这么觉得，又问道：“恩这次问她，她是怎么说的？还是说要等她大哥回来，哦们两家坐在一起商量？”
周虎点点头，眉宇间全是戾气：“她就是这么说的，一定要等她大哥回来，再说哦跟她的亲事。”
周小妹：“这就不好办了，她大哥这人不简单，说不定会坏哦们的事。”
好不容易过了桑叶那关，兄妹俩很是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这门亲事十拿九稳，没想到居然会卡在这里。
“现在怎么办？恩倒是快出个主意啊！”周虎催促道，能忍这么久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这就跟明明看到枝头上的果实，偏偏总差一点才能够到，让人烦躁就不甘心放弃。
周小妹眼里闪过一抹阴狠，说道：“不如找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等她揣上恩的崽，还不是什么都是恩说了算，由不得她郑家不同意。”
周虎一听，倒是迟疑了：“这法子成吗？会不会惹怒了郑家，直接把哦们撵出去？”
被这么一问，周小妹也不敢肯定：“应该不会，但凡郑家要点脸面，就会想法子把这丑事按下去。”
桑叶的行事和手段，兄妹俩早就了解清楚了，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但是周小妹觉得郑家会顾忌名声，不会真这么干。
周虎权衡过利弊，一咬牙说道：“好，就按恩说的办！”
等生米煮成熟饭，郑家要是还不肯松口，他就只能拿这事逼郑家松口了。这不能怪他狠，是郑家太不要脸，明明他都为救他们家女儿差点被打死，竟然还防着他。
此时此刻，他忘了是他们兄妹设计了那场英雄救美，把他打了个半死的人也是他们自己找来的。
见周虎做出了决定，周小妹就说道：“正好过两日就是娘的生辰，到时候恩就用这个借口把她叫过来，哦跟娘会灌她酒，之后的事恩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虎深吸了一口气：“哦知道！”
周小妹冷笑道：“那个女人喝醉了酒，恩也喝醉了酒，郑家找不出证据证明哦们算计了那个女人，也只能咬牙认了。”
兄妹俩不知道，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早就通过院子里的植物们，飞快的传到了郑家，传到了他们最为顾忌的桑叶的耳朵里。
翌日，周小妹就找到了春香，告诉她明天就是周母的生辰，希望春香能过来跟他们兄妹俩一起向老太太祝寿。
春香知道周家是把她当自己人才会邀请她，于是带着几分羞涩说道：“我不知道婶子的生辰，不然应该早点给她老人家准备礼物。”
周小妹挽住她的胳膊，笑道：“都是自家人，哪用恩破费！恩能来，哦娘就很高兴了。”
春香不可能拒绝，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最近事务多，明天我要晚点才能到。”
“没事啦，哦们白天都忙，也就晚上有时间给哦娘祝寿了。”周小妹求之不得，夜里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还不容易被人察觉不对。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等周小妹一走，春香就想着贺礼的事，琢磨着送什么东西合适。
想来想去，手头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于是她就打算去街上的银铺里，买件银饰送给周母。
桑叶来的时候扑了个空，没有见到春香的人。听说她去了街上，就猜到是去做什么了，便没有在作坊里等，直接寻到了街上，正巧就在银铺外面，遇到了刚买完礼物出来的春香。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是说事的地方，桑叶抓着春香的手就钻进了边上的茶楼里，要了一个包间就带着春香进去了。
“大嫂，是不是出啥事了？”春香被桑叶一系列的举动弄的十分莫名，也十分紧张，生怕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桑叶指着她放在桌上的礼盒，问道：“给周虎他娘的生辰礼？”
春香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大嫂，你咋知道的？难不成有人去咱家跟你们说今日是周婶子的生辰了？”
桑叶严肃的看着她：“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春香吓了一跳，意识到接下来大嫂要说的事情不简单，立即打起了精神：“大嫂，你说吧！”
桑叶没有废话，直接将周家人的底摊开在春香面前：“周家确实是五年前从青州过来，不过他们不是逃难才逃离家乡，而是在家乡混不下去被人撵出来的……”
原来，周家加上死去的周父，一家四口全是骗子。
周父周母从生下周虎周小妹兄妹起，就开始靠他们俩跟人定娃娃亲骗取钱财。周虎是个男娃，就让他入赘到只有女孩的人家，只等年满十六就入赘过去，生的孩子跟女方姓。
只是有一点，一旦定下娃娃亲，女方家就要给男方家十两银子，且不能嚷嚷出去，免得他们周家不好做人，被外人耻笑卖儿子。
女方家求的就是香火，自然高兴给家中女儿定个手脚健全脑子也没问题的女婿，十两银子咬咬牙也能拿出来，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周家的要求。
周小妹也是差不多的路数，不过周家特意让把她许给有家中男孩有残缺的人家，定亲之时得到的钱财比周虎还要多，足有十五两银子。
仅仅是这样的话，周父周母最多是贪财，称不上是骗子，可是谁能想到这两个奇葩通过这种骚操作，给周虎和周小妹定一共定下了二十门娃娃亲，整整骗取了三百余两银子。
本来一切很顺利，直到五年前纸包不住火，贪得无厌的两口子在第二十一次给周虎定亲时，无意中被另一家跟周虎定娃娃亲的人发现，这才将他们干的奇葩事摊开在阳光底下。
骗了这么多人，引起的震动比想象中还要大。被骗的二十户人家天天到周家闹，最终导致周家人在当地混不下去，在赔尽骗来的钱财后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外面谋生。
只是好巧不巧遇到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特大天灾，半路上一家人就是靠着吃死人肉活下来的。不知道是缺德事干多了，还是吃多了死人肉，周父最终没能熬到桃源镇，病死在了半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