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曾有一阵子总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梁烜几天之前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也许是自己误会苏禾了,她并不是受人指使而试图将自己引入歧途,她也并不是故意要向自己隐瞒许多事情,而是,她不记得了。这样想着,梁烜觉得几个月来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情绪终于烟消云散。
苏禾的表情混杂着惊恐和崩溃,咬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梁烜的下一句话会不会是,我觉得你大概是失心疯了,所以要把你关起来。
梁烜以为自己说的病症吓到苏禾了,因为他一直瞒着苏禾关于失忆症的事情,他搂过苏禾,温言安慰道:“没关系,这是可以医治的。当年张天佑也有同样的病症,最后还不是治好了。只要找到他的日记,应该能知道方法。”
听到张天佑也有同样的病症,苏禾打了个寒颤,原本她以为张天佑不过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一个巧合,是他乡遇故知这种值得庆幸的事情。现在,她觉得自己和张天佑有太多的共同点,关于静言阁,关于头疼的病症,甚至关于梁烜,而如今他们又似乎遇到了同样的麻烦。他们的轨迹是如此相同,以至于像玩着同样一款游戏,只是换了一个可控主角罢了。这个想法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苏禾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她相信张天佑的日记里一定还有更多的信息,可是她想到自己每次翻看手头的日记,总觉得有地方怪怪的,又想不出是哪里没对。只是她越是试图理清自己的思路,越是有更多疑问冒出来,仿佛漫天绵绵密密的细网兜头罩下,将她狠狠地禁锢在其中,但是她却找不到可以解开这个束缚的线头,只能感到这东西越收越紧,让她几乎窒息。
“禾儿,你没事吧。”梁烜担忧地把手放到了苏禾的额头上,没有发烧,只是这脸色着实吓人。
“没事。”苏禾思绪纷乱,敷衍了一句,“我今天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
事实上,这个晚上苏禾睡得不稳,脑子里一团混乱,在半梦半醒之间总能听到嘈杂的声音,像是争吵又像是机器的轰鸣,但醒过来的时候,苏禾又不记得曾经听到的内容。只是觉得自己很疲惫,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却始终没有到达终点的人,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只能盲目乱闯。
苏禾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又一次感觉到一种不真实,和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的不真实感。因为她遇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能解释更无法相信,只有梦境才能这么荒诞。这一切要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在宿舍的硬板床上,被室友叫醒去上课。
“王妃,您醒了。”画儿熟练地替苏禾更衣,“王爷吩咐,用过早餐就得走了,免得耽搁了行程。”梁烜就算想要在晋州多停留一些日子,只怕皇帝派来的那帮人也不会愿意,这就催着他们离开了。
关外的景色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人烦闷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苏禾从自己越来越狭小的思路中走了出来,回到了她现在所处的地方。透过马车车窗,看到朔方的风呼啸而过齐膝深的长草,如青色波浪一般翻卷滚动,向着大地与天空融为一体的彼端荡漾开去。湛蓝的天空之下是如雪白云朵一般的羊群,和一望无际又起伏温柔的辽阔草原。
远处的金顶大帐看似很近,实则用了不少时间才到达,所有一切都在宣布,这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连中原对距离估算的感觉都有些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