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好一阵子,苏禾颓然地坐回床上,除去笔墨纸砚、枕头床单还有一些鸡零狗碎,她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甚至没有任何能够关于张天佑自己的信息,有的时候一个人把东西收拾得太好也是一件很抓狂的事情。另一种可能是,张天佑带走关于他的一切,然后所有东西都在战争中遗失了。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苏禾就觉得烦躁,这种不为后人着想的行为真是让人鄙视。只是心底尚存一丝期望,她又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图如侦探一般发现那些诡异的反常现象。衣柜后面只有墙,镜子没有夹层,地板不能移动,抽屉没有上锁,苏禾再次一无所获。累得满头大汗,她直接倒在了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张天佑的枕头是现代的软枕,如果苏禾今天什么都没有弄到,那么她一定要把这个枕头带回去,那些据说有养生功效的硬枕头们总是让她睡得难受。不过这个枕头,做工也有点粗糙,里面不是那么柔软,摸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东西?苏禾立刻动手拆了枕头,棉花缠绕中是一本薄薄的本子,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简体字,封面上还有一大堆数学公式,大团的墨迹,字迹潦草,翻卷着书角,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草稿本。
当翻开第一页,苏禾就知道,这货确实是她想要的,因为这是一本日记本。久违的公元纪年,久违的简体字,久违的故乡。
“王妃殿下,您在里面吗?”敲门声响起,画儿的声音有些焦急,她看着天都黑了,苏禾还没有回来,只得自己寻来。
苏禾急忙把本子揣在怀里,应道:“听到了,我马上就出来。”枕头复原,一切归位,苏禾理理衣衫发丝,镇定从容地走出静言阁。
“王妃殿下,王爷派人来催了,请您去梅雪亭用晚膳。”苏禾一出现,画儿就急忙开口说道。
苏禾暗暗叹了口气,梁烜真是会挑时候,她只得压下自己鼓噪着要翻看日记的好奇心,“你带路吧,那个什么梅雪亭,我还从来没去过。”
盛夏时节,没有梅香,也没有白雪,梅树伸展着翠绿的叶片,草丛中是此起彼伏的虫鸣,满桌美味佳肴,苏禾吃得心不在焉,她怀里的日记本像一只伸着爪子的小猫,一下一下挠着苏禾的心。
“你今天在静言阁呆了一天。”梁烜优雅地放下筷子,幽深的黑眸里映着苏禾眉头紧锁的表情,虽是陈述句,却隐含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在那里呆一天。
“回王爷,妾身只是有些好奇,曾经听说王府有三件至宝,就想要开开眼界。”
“这么说,你找到了?”
“没有,那静言阁中空空如也。”
“既然没有任何东西,王妃在里面竟然也能呆上一天。”
“妾身只是有些难解的疑惑,想得出神,这才误了时辰。”
“这倒有趣,说说看,究竟是什么疑问,能让你废寝忘食?”
“妾身只是觉得古怪,一个空屋子,为什么要劳神费力从燕都搬来金陵?”
“那你现在可有答案?”
“妾身愚钝,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想知道吗?”苏禾觉得梁烜的笑容非常欠扁。
“恳请王爷解惑。”苏禾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的遗愿就是原封不动地保存静言阁。”梁烜微微闭上眼睛,是他欠了张天佑太多。
就这么简单?苏禾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就是张天佑,之前住在静言阁的?”苏禾本来以为提起这个人,梁烜会有很激烈的反应,令人失望的是,梁烜只是静静地点点头,没有迸发出更多情绪。苏禾这段时间也觉察到梁烜的变化,他大概已经从创伤中走出来了,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摔东西、打骂下人,治一轩也重新恢复光亮,不再用黑纸遮住阳光。梁烜总算回到了思路清晰情绪稳定的正常轨道上。
“他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呢?难道他还会回来?”苏禾猜测道。
“他已经死了。”梁烜冷冷地说道。
梁烜脸上现出淡淡的疏离和厌倦,苏禾知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她识趣地告退,心里的疑问却是越堆越多。她的这位老乡,明显不是一个省心的家伙。
那么,一切疑问还是从他自己的叙述中得到解答吧。
回到四时阁,苏禾就迫不及待地翻出了日记本,满篇的简体字真是让人心情大好。
令人惊讶的是,这本日记竟然是从张天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写起,这让苏禾能够从头了解整个故事。同时,她自己也十分汗颜,因为她自己从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连穿越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费心去记录一下,后人可能因此都无法得知这件神奇的事情。
张天佑来到这里是在苏禾来了之后的那一年,建武十四年。他在海边被梁烜救起,安置在王府中,之后张天佑以报恩为由留在王府为梁烜出谋划策,因为他能力不凡又忠心耿耿,很快就成为了梁烜的亲信。苏禾草草地翻过张天佑充满豪情的叙述,感觉像看了一本二流的主角开金手指的小说。
她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时间竟然定格在了,建武十六年,也就是五年前。最后一篇日记里只有四个字,头疼欲裂。那之后的记录像是被人撕掉了,只留下了参差不齐的断口。幸运的是,封底没有被撕掉,正摇摇欲坠的封底就是苏禾梦寐以求的东西——说明书。说明书用图示和文字分别标注了如何使用静言阁书架的相关细则。
只是苏禾对静言阁的书架失了兴致,有了说明书,她只需要按照这个去实践就好。相比之下,她更介意那些被撕掉的日记,整整五年的空白,究竟发生过什么,以致于要将它们全都撕掉?张天佑的遗愿居然是原封不动地保留静言阁,这会不会也和日记剩下的部分有关系呢?难道在五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看来,她确实需要多用点心思补习关于这里的过往历史和时事新闻。
苏禾满腹心事地放下日记本,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许多人的合影,照片的背面写着名字,时间就在张天佑穿越的那一年。苏禾很容易找到了张天佑,那个笑得灿烂的瘦削男生,看起来很年轻,多半和苏禾一样大。他站在居中的位置,靠近一位老者。他的笑容在惶惑的灯影下,恍恍惚惚,意味不明,无来由地让苏禾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