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在午夜里隐去
倚在窗口,和星辰一起
凝视街的静谧与寂寞
我已经习惯了孤独。
一个人流浪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像冬天的落叶,随风飘落,走走停停,不碍别人也不碍自己,天涯海角四海为家。
我犹如水中浮萍,随风,浪到哪儿算哪儿,浪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这世界,似乎有我不多,无我不少。当我孤苦、压抑、饥饿、寒冷时,我害怕孤独与一文不名,没钱的日子,就如一只搁在岸上的鱼儿,没法生与活。
为了逃避谷丰给我的太多的痛苦与回忆,我决定搬家。
我租住在市郊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
租价低廉,月租仅250元。但房子很破旧,墙壁脱落,地板潮湿,空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酸腐味道。
家中,一张破旧的席梦思,一张摇晃的桌子,一张摇晃的椅子,算是房东可供我使用的全部家当。
我搬完家后,黄昏降临,夜幕已经缓缓袭来。
住在这荒凉凄冷的郊外,冷冽寒风无情抽打着孤零单薄的我。
我不知道何日能结束这漂泊的日子,我多想寻一双可靠的臂膀能垒起一座可供我安宁栖身的家啊。
华灯初照,街头巷口的屋檐下,一位年轻的流浪歌手怀抱吉它,用《冰糖葫芦》的曲调,边弹边唱:
南来北往走西东,
看得浮生总是空。
天也空来地也空,
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来月也空,
来来往往有何踪。
山也空来水也空,
山水长在世界中。
田也空来地也空,
换了多少主人翁。
金也空来银也空,
死后何曾在手中。
夫也空来妻也空,
大限来时各西东。
男也空来女也空,
黄泉路上不相逢。
生也空来死也空,
生死如同一梦中。
空手来时空手去,
到头总是一场空。
回到这刚搬的新家,回味着刚才的那首“空”歌,我全身心空荡荡的。再联想到人生“有才不能展,有志不能成,有情不能寄,有过不能修,有冤不能伸,有愿不能酬”这六大不幸,我一夜难眠,为自己当前艰难的人生处境辗转反侧……
蒙蒙胧胧中,我对女儿丝丝缕缕的牵挂,渐渐化作浓浓酽酽的思念,包裹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似睡非睡中,我梦见女儿穿着一套红裙,正在家门口跳皮筋。女儿流着泪对我微笑,像我俩不曾分离时对我的那种开心甜蜜的微笑。女儿高兴得手舞足蹈地唱着儿歌《红绿灯》:
妈妈走,我也走,
我和妈妈手拉手;
手拉手,慢慢走,
一走走到马路口,
看见红灯停一停,
看见绿灯挪步走。
不一会儿,女儿又换上了一套夏日的洁白短裙,站在校园的舞台上表演独唱:
我是一只小小鸟,
飞就飞,叫就叫,
自由又逍遥,
我不知道有忧愁,
我不知道有烦恼,
只有幸福和欢笑……
当我从迷蒙的睡梦中醒来后,已经泪湿枕巾。
我真想立即乘上列车或飞机回家,回到女儿身边,将女儿搂在怀里痛痛快快地的大哭一场,而后,对女儿说:
“女儿啊,妈妈爱你,妈妈永远在你身边,妈妈再也不离开心爱的宝贝!”
此时此刻,我多么渴望女儿就在我身边亲热地叫我一声“妈”啊!
我按住因为思恋女儿疼痛而抽紧的心,我不断地擦着泪,安慰自己:等着吧,等着吧,等到我赚了钱,回家一定要好好关爱女儿,补回母爱……
我悉心地捧着女儿的照片,满眼是泪水,女儿的照片上也满是泪痕。
母爱的牵挂能跨越千山万水,能百折不回,我对女儿的爱,已是一种苦苦的守望,在白天,在黑夜,让人痛定思痛。我对女儿的爱,愈思念愈浓厚,总是在心里祈祷:女儿一生平安!
中午,我来到一家儿童商城。
商城里飘出来的儿歌《找朋友》嘹亮甜脆,一下子将我拽住在门口悉心聆听: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呀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笑嘻嘻,点点头,
大家都是好朋友
……
我上到二楼,在女童专柜给女儿挑选了一套漂亮的迪尼套装。
我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个习惯,越是思念女儿,就越是情不自禁地给女儿买她最喜爱的书、衣服、布娃娃,准备有朝一日,我攒够了钱,再将我平时购买的东西全部带回家给女儿,弥补我对女儿的母爱缺撼。
我回到住所的巷口,又遇了那位年轻披发的流浪歌手。
他身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听他用灰谐幽默的油腔滑调唱着:
四肢健全做乞丐,
电脑算命抛好彩。
递钱找钱对着猜,
旅店拉客死活拽。
各色麻木跑得快,
斗斗地主现金摆。
真假教授一排排,
专业考试有人代。
街头广告任人塞,
男人肾虚色又衰。
歌星献艺半敞怀,
声嘶力竭赚喝彩。
茶坊按摩心思坏,
鸳鸯戏水胡乱掰。
……
我两餐未吃饭,肚子已经很饿了,来不及听完,就匆匆往家赶。
开门时,发现一封无名无姓的信塞在门缝里。
进屋后,我拆开看,是一封无聊至极的《佛事降临》信:
“我是冬天的大师,你收到此信是一种吉祥,请你怀着爱心于九日内抄寄20份给你的朋友,你一定会交上好运,这并非玩笑。一位北京下岗女工,抄寄20份给朋友,中彩500万元大奖;一位山区教师抄寄20份后,获得了一辆轿车;一位市长收到此信,不当一回事儿,没过三天,他暴死在‘******’的屋子里。你不要不信这些,也不要寄钱,因为命运是无价的。你千万不要扣掉此信,一定要在九日之内脱手,你不要不重视此信……”
我不相信这些胡言乱语,我将信撕个粉碎。
我在城乡结合部的郊区住了不到一个月,才知这儿治安很乱,****嫖娼、聚众赌博、********、脱衣剧团等等,身边还发生了许多悲剧:
邻居16岁的女儿在一家卡拉OK店卖花,遭人强奸。
三位打工妹在五楼洗澡煤气中毒生命垂危被“120”医生裸体抢救。
来自江西的传销少女,血本无归,梦幻破灭后跳楼自杀。
一位女子遭遇歹徒抢劫,一位老大爷见义勇为被刺,人们冷漠旁观,没有一个人帮助或者报警打急救电话,直至老人流血身亡。
生活在郊区的这种环境中,真叫人寒心,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没两天,我邻居的女房东刘忆,说丈夫不在家,请我帮助照看一会儿仅有三个月的女儿阿梅,她说她下楼买东西速归。
我见阿梅长得漂亮可爱,便抱着她逗她玩耍。
谁知刘忆一去不回来。
一些债主听说刘忆逃债跑掉之后,对阿梅严加看管,防止刘忆夫妇暗中接走女儿。
原来,刘忆夫妇赌博欠债五十多万元,无力还债落荒而逃。
现在不仅阿梅成了债主的人质,就连我也成了人质。
我暗中报警,直到警察赶来后,我才得以恢复人身自由。
第二天晚上回家,路过另一条胡同,突然看见前方的一颗树上吊挂着一个雪白的“人”。
我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壮着胆子呼救。
待到周围屋里的人闻声跑出来,追上前去施救时,才知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塑料模特,不知被谁挂在了树杈上。
我惊魂未定的回到家,吓得一夜未眠,即使偶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也是做着噩梦:梦见自己一会儿牙齿全部脱落,一会儿遭人强奸,一会儿悬梁自尽女儿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
待到我从噩梦中惊醒,我全身在颤抖。
为了尽快找到工作,我又不得不奔波在街头。
一则高薪招骋公关的广告粘贴在公汽站牌、电话亭、电线杆、护栏等公共设施最显眼的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
“本俱乐部因业务发展需要面向社会长期招骋男女公关,年龄在18至30岁之间,长相漂亮,学历高中以上,会说普通话,有一定公关及交际者优先,月收入3万元以上,条件符合者即日上岗,包食宿。”
咨询电话:95628——8686****
联系人:陈小姐
这些诱人的广告,该能有多少人上当受骗呢?
我在网上求职时,看到深圳一位叫真美的女孩,在网上拍卖自己,希望通过这种拍卖方式找到如意郎君。
真美今年26岁,与我同龄,是一家网络公司的创始人,她称自己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和兴趣与男人约会。而在网上拍卖可以使自己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接触男人。
经过拍卖,她找到了真正的追求者。一位名叫丘山的男士以报价20万元人民币竞争成功。
真美在婚姻上如此炒作,她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她如此拍卖自己,赚钱又省力,还增大了选择面,真是妙不可言。至于爱情的质量——这在现代社会某些人看来是不重要的了。曾有人称,这个时代是“物化”的时代,既然人都可以当作“物”来拍卖,那么何必奢谈感情呢?
另一则消息:一位28岁的川妹子嫁给了一位80岁的澳籍华侨,一年后,喜得贵子。
这两位女人,一个是靠拍卖自己来获得婚姻,一个是靠嫁人来获得婚姻,都是通过婚姻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我呢,恰恰是婚姻砸碎了我的幸福。
受南方某报委派,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外资企业——金天制衣公司隐身打工采访老板虐待工人和裸体搜身事件。
这家拥有千万资产的公司,靠200名女工日夜加班加点的辛勤劳动发家致富。而这200名20岁上下的女工长期受到老板的虐待:经常遭受打骂、拖欠克扣工资、限制人身自由。
在我采访的第三天,公司财务部丢失了2万元现金。
公司决定对女工宿舍进行大搜查。
管理人员让女工们将各自宿舍和箱子的门锁打开,然后让女工在门外等候。
经理等人见在女工宿舍未搜到2万元现金,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指使几名女主管对女工全身搜查。
河南籍女工田宁是第一个被迫脱掉了外衣接受搜身检查的,女主管检查完她的外衣后,又让她脱光内衣,在裸体搜查完后,女主管让其余的女工排成四行,挨个脱衣接受搜查。
其中一位名叫秦秀秀的安徽籍女工,因例假来量大,内裤里垫了两层卫生巾而使内裤显得很厚,女主管自己动手,亲自将秦秀秀的内裤脱掉,并用手撕开卫生巾查看。羞愧得秦秀秀敢怒不敢言,流着泪闷哭。
四名女主管对200名女工裸体搜身近2个小时,一无所获,并没有从女工们身上搜出2万元。
经理为了防止女工们将搜身一事向外透露,或向劳动主管部门和新闻媒体举报,一再告诫女工:“刚才是女人看女人,又不是男人看女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若是将这事捅出去了,就开除谁!”
接下来的几天里,公司的大门把守得很严,所有的女工不得外出。
我也被围困在公司内,既不能安身上班,也不能安心写稿,成天担心被公司发现自己是一名卧底采访的特约记者。
一天上午,我在厕所蹲着小便,不经意抬头之际,突然发现头顶上方竟然装有一架电视探头器,还来回摇摆着,吓得我赶紧提起裤子逃了出来。
女工告诉我,这个探头安装已经半年了,但大部分知道内情的女工纷纷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一直没有声张此事。
一位女工对我说:“我很少在公司厕所里大小便,除非憋得不得已。我每次上厕所都羞愧难当,可这种事情谁也不敢对外人说,怕惹祸被炒鱿鱼。”
另一位女工告诉我:“我们公司里的女工大都20岁左右,还未结婚,监视器的另一端画面在写字楼,而且经理是个男的,这种做法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待……”
金天公司的这些行为,侵犯了公民人格中的隐私权。待我出去后,我一定要向劳动监察部门和新闻媒体揭露事实真相。
三天后,我好不容易设法逃出了金天公司。
我一边向劳动监察部门举报,一边向一些有影响的新闻媒体作连续报道,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强烈反响。我不仅为200名女工每人争得了3000至5000元的物质与精神赔偿,而且有关部门追究了金天公司的相关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