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反常理,买者尽亏空。安塔拉吟罢诗,在座的头领们乐得前仰后合,加之酒过三巡,人人都有些醉意,听到这美妙诗句,不知如何是好。爱兽迷说:
“骑士之王,论口齿伶俐、勇敢善战,当今世上无人可与你相比。”
阿尔沃·本·沃尔德说:
“骑士之王,的确没有人能赶上你的诗才。”
安塔拉说:
“剑公啊,仅仅吟诵出这样的诗句,经历过这样的战斗是不配把自己的诗作悬挂在天房上的,更无缘以此在官民面前感到自豪。”
阿尔沃说:
“日后,你一定能够赶上那些位尊名高的大诗人的!”
他们正谈论得热烈之时,忽见一个人扬鞭策马飞也似的从旷野直扑帐篷而来……
[0441]天房来客
只见那来客肩上扛着一只香料箱。见有来客,爱兽迷有意借此消磨一些时光,于是说:
“喂,舍布卜,你的腿脚快,去把那位客人带来,也好让他与我们共度这白日的时光,问问在他转过的许多地方见过什么新奇之事。”
安塔拉说:
“兄弟,你说的对,正合我们大家的愿望。阿拉伯的智者们总是先做而后说。舍布卜,你就去把他带到这里来吧!”
舍布卜风风火火跑去,转眼之间将那位客人带到众兄弟面前。那位陌生来客见帐篷高大,酒席丰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随即放下香料箱,向大家问过安好,然后说:
“安拉让你们天天过节,日日欢宴,吉星高照,云降甘霖。你们生活得如此快乐,智者们一见便会围聚而来。愿安拉让你们永聚欢乐园中,成功永远属于你们,悲伤永远伴随敌人。”
说罢,客人随口吟诵道:贵门福仍在,依旧饮琼浆。
众位首领前,一片好时光。
且听智者言,舒适尽管享。
岁月助积财,莫耗欢乐上;
富裕日子里,当作贫时想;
大限来临时,免遭火狱伤;
敬畏惟一主,复活日无恙。
背负主减轻,健步入天堂。来客吟罢诗,在座者惊赞诗意高雅。安塔拉说:
“诗言在理,催促智者把生前的所有积蓄全用在济贫救急之上,如此才不枉活一生。”
随后,安塔拉请来客坐下,并吩咐为他取来吃的喝的,并请他和大家一道举杯畅饮。安塔拉又走到来客跟前,问道:
“小伙子,你从何地而来?”
来客说:
“我从圣城麦加来。”
“你的家在那里?”
“不是的,主公。我只是在那里逗留了五天,买了几匹马,然后离开那里,取道此处。”
“你这次旅行中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呀?”
“主公啊,我在天房看到了一件新鲜事,那就是人们与偶像之间的关系不像从前那样了……”
侧耳聆听的人们急问:
“阿拉伯头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在安拉的面上,快讲给我们听听,好让我们不必远行而得到确切消息。”
来客说:
“阿拉伯头领们,我在麦加停留的五天时间里,正好赶上了天房聚会节,看到了天房前出现的一片盛景,不仅欣赏了悬挂在天房上的诗文,而且见到了阿卜杜·穆塔里布端坐高椅,向人们传布训诫之言。数不清的麦加居民和骑士们围聚在他的身旁,听他说教布道。他说:‘阿拉伯公众们,你们要相信我说的这些话,牢牢把握主动权。你们要善待孤儿寡母。今年,将出现一个抛离偶像、尊崇天房的人,他将驱散你们眼前的阴影,接受常人无法懂得的上天启示,蒙贤哲之命圆月将在他的面前升起。他将以种种奇迹和证据向你们说明何为合法与非法、何为真理与虚妄,从而让你们远避谎言和丑陋,把目光集中到有巨大能力之主的身上。但愿这个人能看到你们走上正道,之后他就在这个家园里住下来,把你们选作他的助手,借你们之力征服各地居民,从而也让你们变成众心所向、众望所归的人。’”
来客侃侃而谈,致使安塔拉及其伙伴们目不转睛、认真聆听,连酒都顾不上喝了。他们当中无人不说:
“这话我们听过多次,有关消息不断传来。我们真希望安拉假我们以岁月,派这个人到我们中间来,让我们亲眼看到他,并帮助他战胜敌对他的人。”
来客说:
“阿拉伯头领们,这样的事情已经临近我们,这个人很快就会出现。我现在跟你们谈谈更加奇妙的话语,是我从胡伯勒那里听到的,我牢记在心。夜里做梦,仿佛梦见我站在天房里面右侧的那尊巨大偶像胡伯勒的面前,向它打听这位神秘人物。我问胡伯勒:‘主神,那个人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呢?’胡伯勒对我说:‘那个人的出现当在这样的时候:当叶斯里卜的椰枣成熟的时候;当西部的国家中发生饥荒的时候;当科斯鲁的宫殿坍塌的时候;当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当阿卜斯部族的一位黑肤骑士的诗篇悬挂在天房的时候;当流血斗争被禁止的时候;当阿拉伯和非阿拉伯骑士们都俯首听命于那位阿卜斯黑肤骑士的时候;当也门诸部族的礼物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当萨那和亚丁被征服了的时候;当大地上的灾难和****频频发生的时候……到那时,先知的太阳就会从这些羊肠小道升起,真理的旗帜便会在这些山头上飘扬,正确与错误就会显现出来,拥护真理的人就会成群结队,老人希望变成青年,崇拜万物之主的人数大增,他们纷纷求主在世界末日怜悯他们。’胡伯勒说到这里,我突然惊醒过来,直到现在我还因此梦而惆怅不安。我想知道阿卜斯人走出也门之后在何处落脚居住下来,以便快些见到他们的那位名叫安塔拉的骑士,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会因之获得巨大荣光,名扬渗渗泉和哈推姆之间。”
来客说罢,安塔拉登时昏迷过去。在场的人异口同声说道:
“这个故事值得宣扬,应该将之书写在树叶上,因为它足令天下人借鉴。”
片刻后,安塔拉苏醒过来,决心把自己的诗篇悬挂在圣城麦加的天房上,并为来客的梦境感到高兴。他对来客说:
“阿拉伯头人借问尊姓大名啊……”
“我叫加必尔,主公。”
“哦,加必尔,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向你表示祝贺。因为你一脸福相,必定如愿以偿。我正在等待着你的到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哪!在你到来之前,我们一直在谈论这样的事。安拉定会引导你实现自己的希望。”
爱兽迷指着安塔拉说:
“加必尔,他就是你要找的阿卜斯骑士英雄安塔拉!”
安塔拉说:
“我今年一定要去天房,把我的一篇诗作悬挂在天房上,就是胡伯勒提及的那首诗,让阿拉伯人个个对之叩头礼拜。”
加必尔听安塔拉这样一说,立即站起身来,说道:
“多么好的一条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主公,凭安拉起誓,我想到了这一点。我说过,如果事情如此凑巧,那就再好也没有了。从今天起,我希望你接纳我做你的仆佣,我们一起去朝拜天房,验证一下我的梦境是否与实际情况相符。当你战胜了你想战胜的人,实现了你的大愿之后,赐赠给我一点东西,让我把它带给孩子和亲友们。”
安塔拉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从今天起,我就让你住在我的哥哥舍布卜的家中。你可以一直住在那里,直到你的愿望实现为止,请你看看我怎样解除你心中的忧虑。因为我知道苍天之主把你领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得到幸福,提高你的地位。”
随后,他们又开始举杯把盏畅饮狂欢起来。
次日清晨,安塔拉向加必尔赠豪华礼袍一袭,并吩咐舍布卜热情周到款待他,全心为他效力,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消息在阿卜斯人中间传开,引来各种议论。
亲近安塔拉的人们说:
“凭安拉起誓,我们一定要帮助安塔拉实现他的愿望。”
而讨厌安塔拉的人则说:
“凭安拉起誓,这个黑奴目空一切,他的死期临近了。”
齐亚德家族的人更是嫉妒安塔拉,奥马拉说:
“我真担心他给我们带来厄运,把世上的所有人都引到我们这里来,从而让我们和他一起倒霉。”
拉比阿说:
“如果我们见他去朝拜天房,我们就去法札拉部族,让安塔拉及他的伙伴们为所欲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拉比阿担心安塔拉的行动会带来不良后果,于是去见族王盖斯,与他商量此事。盖斯说:
“等过了今年再说吧,让我们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然后再做安排。安塔拉之所以那样想,就是因为听那个麦加来客向他讲了梦中所见,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梦就让安塔拉去杀这些人吧!安塔拉如果有事,定会和我商量的。如果他的想法不对,我会劝他改变决心,用事情后果严重来吓唬他的。”
盖斯对拉比阿一番好言劝慰,拉比阿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了,安塔拉对加必尔照顾得十分周到。
一天夜里,安塔拉从阿密尔·本·图非勒那里赴宴回来,当他去看自己那匹千里驹时,发现马不见了,随即去找加必尔,也没见到那位来客的踪影……
[0442]窃贼来因
安塔拉起初猜想那位麦加来客可能已经肢体四分五裂,灵魂脱离了肉体,但又一想才意识到那加必尔定是一个阴谋窃贼,所讲的梦境全是谎言和编造。想到这里,安塔拉叹息道:
“糟啦,糟啦!敌人定会幸灾乐祸,嫉妒者们定会偷笑窃喜,齐亚德家族人要高兴若狂了!凭安拉起誓,这个可恶的家伙策划了一场骗局,原来打的是我那匹千里驹的主意。凭令草木生长、使果实分类、教顽石喷水的安拉起誓,我定让他们流落荒野,无家可归,纵然他们的人多如沙粒,即使他们是莱比阿、穆达尔的后裔。”
安塔拉全无困意,问舍布卜:
“这个该死的家伙是什么时候走的?”
舍布卜说:
“胞弟,初夜时我还和他待在家中,问过他需要什么。后来离开了他,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舍布卜,现在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呢?”
原来这个窃贼能到阿卜斯人当中来,背后指使人是拉基塔·本·泽拉来。
拉基塔见安塔拉已将蒙面人苏伯阿和杜来德·海斯阿米俘获,便趁安塔拉到阿密尔·本·图非勒那里赴宴之机向旷野逃去。拉基塔和手下人一起走了一天一夜,接近了达尔穆部族居住的地方。他们到了那里,听人们正在谈论安塔拉如何如何勇敢善战及安拉赐予安塔拉的幸福快乐生活。其中有一个人说:
“只要有安塔拉在,谁与安塔拉及阿卜斯人对抗,都无法取得胜利。安拉将那安塔拉造就成一位无敌英雄,谁也奈何不得他;如果没有他,阿卜斯人休想走出也门,谁也休想再生活在人间。我曾去过那个地方,亲眼看见过安塔拉如何将苏伯阿戳于马下,也曾见识过阿喀巴战役和在萨尼阿大地所发生的事情。那安塔拉的战斗英姿简直让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安塔拉回到自己的朋伴当中,得意洋洋地吟诵了这样一首诗……”
那个人吟诵道:安拉关怀地,至今仍空洞。
族人遇险情,似鸟曾惊弓。
凭主我起誓,单手握青锋:
敢退众敌军,令之慌逃生。
群敌皆失望,乐祸者无声。那个人接着说:
“在萨尼阿大地,泰米姆人遭遇安塔拉,结果他们的骑士英雄全都丧命在安塔拉的青锋宝剑之下。安塔拉离开萨尼阿大地,直奔阿拉尔河和凯勒卜部族所居住的山区,他边策马急行,边吟了这样两行诗……”
那个人朗诵道:时光揭去面具,灾难亮出利剑。那个人朗诵过安塔拉吟诵的诗,拉基塔听后更加气愤不已,他满怀仇恨地说:
“兄弟,凭安拉起誓,那安塔拉不过是个幸运儿罢了,此外还有他的一个哥哥舍布卜和他那匹千里驹帮了他的大忙。尤其是那匹马,作战时叫它停,它就停,叫它拐弯儿,它就拐弯儿;骑上它向对手发动进攻,它便扬起前蹄,把一侧让给骑士;若骑手想举矛刺向敌人,它就驰向敌人的左侧,以便让骑手的矛头刺中敌人的左膀;当双方骑手相互撕扯时,那千里驹便四脚站立,像帐篷桩插入地里一样,纹丝不动;当骑士被敌方包围时,那千里驹便冲出重围,奔驰如飞,谁也休想追上。安塔拉的哥哥舍布卜,外号飞毛腿,行走如飞,常荷弓握箭跟在安塔拉的马后,一旦发现敌人威胁到安塔拉的安全之时,他能一箭将敌人射中,为弟弟解围。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若不是因为安塔拉骑在他自己的那匹宝马上,他是无法制服蒙面人苏伯阿的。再说,苏伯阿是因为坐骑过于疲惫而落马的,而安塔拉的千里驹则像是顽石一样坚硬强健。假若有谁能把他那匹马给我盗来,我愿意让他提个数儿,不管是公驼、母驼、男仆、女婢,还是金银财宝,让他随便要。我一旦得到那匹宝马,将让你们瞧一瞧我会怎样挑战众骑士,那定能让我的英名四方传扬。”
来找安塔拉的那个麦加来客“加必尔”,本名叫穆赫泰里斯·本·纳希卜·图阿伊米,是图阿伊姆部族人,他对拉基塔说:
“我去把那匹马给你弄来,并将舍布卜杀掉。如果你想要安塔拉的命,或者让我把安塔拉的首级给你提来,那也不在话下。如果我做到了这些,你有什么奖赏给我呀?”
拉基塔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所有的东西全归你,即使你要我和我的兄弟们的钱财,我们也会将它全交给你。”
穆赫泰里斯说:
“我希望你将你的妹妹许配给我,并由我掌管你的全部钱财。”
“一言为定,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有在座的堂兄堂弟们为我和你作证。”
随即,拉基塔拉住穆赫泰里斯的手,许下诺言,保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在座的众位兄弟和骑士们一致为他俩作证。所有的人都为将要杀死舍布卜和安塔拉而欣喜若狂。
拉基塔催促穆赫泰里斯起程,穆赫泰里斯穿旷野,越沙漠,回到图阿伊姆部族,向亲人们讲述了自己许下的诺言,在族人中住了两天。第三天,穆赫泰里斯穿上一件破皮衣,头上缠起一块绿色旧方巾,再用一块长方巾捂住口鼻,扛着一只盛有香料的小箱子,趁夜幕掩护,走出了帐篷,身影消失在旷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