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噼里啪啦,锣鼓声喜庆滔天,府内府外流水席摆了一路,声势浩大如长龙……
人人道好,富贵繁华,万般喜庆。
今天是谢家二少爷大喜的日子,几乎惊动了整个江宁府!
或大或小的红烛映着大红喜绸,随处可见,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声势之浩大,不可比拟。
谢家外府凑热闹的老百姓来了一波又一波,从白天到黑夜流水席上座无虚席。人人道喜,凑喜而来,兴尽而归!
内府里更是热闹,丫鬟婆子小厮进进出出,都是满脸笑意,忙个不停。
先不说阳春三月,鲜花满枝,芳香四溢,是个十足的好季节。就说整个庭院在一片大红之中,无数盏花灯流光溢彩,就好不喜庆热闹!
谢家虽是汉人子弟,却又入了旗籍,也算是旗人贵族。皇帝对谢家极其宠信,不然这江宁府的织造官前后两任只落在谢家两父子身上呢?
说起织造,虽然是个五品官,由于直接受命于皇帝,又掌握了不少采买采办实权,权力堪比一品大员。
这不,两江总督,江南巡抚的轿子才刚走没多久!江宁谢家有喜事,纵是地方一品大员也要忙不迭的巴结讨好!
谁也不敢轻慢这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谢开钧,新晋的织造官!所以尽管只是二少爷,也得礼数周全,方显敬意。
内府华庭里的老太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众人围绕着她也忙不停地先说笑话讲故事,喜庆话儿你一句我一句各显身手,都想在老太君面前讨喜。
前厅里谢织造刚送走两江总督这些官员,正坐着休息。今日盛况,可见谢家富盛。谢开钧成功地继承了父亲官位,也算没有愧对列祖列宗。
只是他对今天的大喜的小儿子谢明澜,却忧心忡忡。弱冠之龄,却毫无建树,一点也不让他省心!本来庶子也是次子成亲没有大办的道理,奈何以孝为先,老太君的要求和面子他必须要满足!
到最后,借着新官上任的风头,这小儿子的成亲筵席举办得比大少谢明波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其实是不太符合礼制的,不过为了能让老太君高兴乐呵一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开钧进士出身,以孝廉为杵,谢家算是近数十年兴起的书香世族。忠义孝悌,必须样样俱全。
私心里算起来,就只是为了笑荷,他也得好好给小儿子办好婚事,谁叫爱屋及乌呢!笑荷是谢开钧年近三十才纳的小妾,简直爱怜到了心窝子里!
当时那杨氏正妻还闹了好一场,不过本来男人三妻四妾就是正常的,那杨氏闹得不光彩,不但得了妒妇之名,还给了谢老爷借口冷落她,从此专宠笑荷。两人郎情妾意,二十多年过去了,都还如胶似漆,羡煞一方同僚。
还好,后来这杨氏算是收了性子,反倒变得贤良淑德起来,倒是帮着谢织造教育出了一个好儿子。对于长子谢明波,谢织造还是极其喜爱的。。
但是说起这谢家三父子之间的复杂感情,尤其是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三言两语简直难以说清……
而笑荷姨娘天性是个温婉容易知足的妇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没有半分不忿。
后来,杨氏还给谢织造添了一个小女儿,名唤谢文霓,也是个极其伶俐讨喜的,颇得老太君的喜爱。不过现在不在江宁,你猜那伶俐外向的小姐是怎么的了。
原来,她出生起就被一个洋教士汤若望看上,在天主教受洗。当时汤若望颇得皇帝宠幸,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眼见自己的小女儿被如此重要的人物看上,自然喜上加喜。
加之洋教士汤若望性情慈和,所以小女儿从牙牙学语开始就一直伴在洋教士身边学习,倒同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十岁之后,只要洋教士回国,一般都会带着谢文霓出去长见识。
刚开始谢开钧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老太君更是舍不得心爱的孙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不过,谢文霓小小年纪倒是一番大道理,噎得大人说不出半句不好来,加之皇帝十分崇尚西方文化,谢开钧最后还是同意了。
从此,谢家小女文霓就算是踏上了留洋之旅。到如今谢家大少大婚,也算有五个年头过去了,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虽然年纪不过十五。
偏着她还死活不愿意回来,看来是乐不思蜀了,直到谢家二少大婚之讯送达,这才马不停蹄的要回来参加婚礼。可是,终究还是迟了。
本来,文霓与大少明波才算是亲兄妹,可她从小就与这个异母的哥哥关系十分的亲密。本来也是,小时候,谢明波只顾闷头读书,从不和小妹玩耍。哪像谢眀澜时常带着各种新奇玩意儿哄得小女孩咯咯直笑,到谢文霓大了一点,都好几次私自带出府邸,在外面玩了个不亦乐乎。
不过她这次回来,估计是无法跳脱繁华的金丝笼了,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对女性的束缚尤其少。这五年的历练,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过她的教父汤若望始终会支持她的……终究还是该庆幸的吧……
这是此刻还乘坐在大轮船上,在甲板之上吹着夜风,瞭望暗夜星空的小女儿心中所想。
谢家二少爷谢眀澜是老太君最宝贝的孙子,刚行了弱冠之礼便有逢着人生大喜之事。
老太君眼见曾今抱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长大成人,要成家生子了,她比谢眀澜本人还要高兴。
刚看最宠爱的孙子拜了堂,喝了孙媳妇茶,老人家还十分兴奋地和众人谈笑。平常这个时辰,不论如何老太君是早躺下了的,可见这个孙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角落里谢家大少谢明波眼底闪过忿忿,却马上又被笑意淹没,作为谢家嫡子嫡孙,门面上可要做足功夫。
说起谢家大少,可是一表人才,温和如玉,人人夸赞。深受谢开钧抬举,以后必定的爵位继承人。
话说人中龙凤,非他莫属。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在谢家举足轻重的老太君独独偏爱小孙子谢眀澜,这份偏爱是所有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即使谢眀澜再顽皮捣蛋,不学无术,老太君都心肝儿肉似的宠着护着。
今晚谢家主要的亲族都汇聚一堂,齐齐赞喝谢眀澜俊朗风流,新娘子娇怯甜美,是天作之合……
老太君的嘴笑得更加合不拢了……她对新嫁娘宋念柔很满意,这未来的孙媳妇八字和自己宠爱的孙子非常合拍,更让老太君对孙媳妇爱怜不已。故而早早让小孙子谢眀澜去陪新娘子了。还三令五申的不许众人打扰,只让随便闹闹洞房以充喜庆,可见偏爱之意隆盛。
只是往日风光不已的谢家大少都被挤到了角落,可是依旧不能离开,还是那句话,即使心里再不平,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兄慈弟躬。
谢家名声在外,他这未来的谢家之主是不得不维护的。至于谢眀澜,也不过是个贱妾生的儿子,等到老太君以及父亲故去,到那时自己掌了权,那还不是任他鱼肉??!
想到有那一天,谢明波真心乐开了怀,脸上笑得僵硬的肌肉也随着这自得的一笑开始自然起来。
红绸灯光映衬之下,谢明波的笑容都被众人注意到了,有好事者问道:“谢大少又不是自己成亲,怎么这么开心呐……?”
“当然得开心啊!!家弟今日大喜,做兄长的当然高兴!!”谢明波答得非常之顺口,笑得一口大白牙露了出来,让人鉴定不出真假。
但是众人心里皆心知肚明,这谢家大少,本来是谢家嫡子嫡孙,又极富才学,名扬江宁,地位荣光什么的都不知比那谢二少要强多少。可惜的是,谢二少不知给谢家老太君灌了什么迷魂汤,倒把他宠上了天,风头甚至盖过了谢家大少,就算是谢家当家人谢开钧也为之奈何。
大家都知道这一对兄弟肯定不像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和谐友爱。但是众人还是看好谢明波的,因为毕竟是长房,地位摆在那里。而谢眀澜又是个极不争气的,天天不知在哪里厮混,还不学无术,还好没有什么大的恶行,不然谢家老爷得头疼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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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眀澜虽然没有喝得酩酊大醉,但也醉意朦胧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谢眀澜什么都不在乎,从小在心里只装了一个她,如今总算是娶得如意美娇娘入门,高兴不由多喝了几口。
一身大红吉服,映着朗眉星目,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单论容貌姿仪,谢眀澜比他万人称颂的哥哥是丝毫不差的。但是从小看惯了这官宦之家的尔虞我诈,他对功名的什么都已经心灰意冷。
微醉的步子有些许凌乱,但不论是人生还是步伐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走着的,对此他已经满足了。
他要给他心爱的姑娘一个大大的惊喜,想到这里,不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慈儿还不知道她今夜的新郎官就是他吧……这次的恶作剧,有些严重,或许她会很生气。
但是,他不怕,以后有漫长的日子来哄她。谁叫她对自己老是像个小辣椒似的,他要振夫纲!!
在丫鬟小厮的帮扶下,谢眀澜总算来到装饰华丽的新房。满眼都是喜庆大红,高台之上一双红烛正灼灼燃烧,屋里摆设极尽奢华,但这些都入不了谢眀澜的眼睛。
他的目光从进入新房伊始,就紧紧地黏在大红喜床上端坐着的新嫁娘身上。红盖头遮住了那新嫁娘的艳丽娇容,但是谢眀澜想象,他的小新娘慈儿,她是哭的双眼通红呢?还是鼓着小嘴儿准备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暴揍他这个未知新郎一顿,然后再轰轰烈烈地逃婚。
喜娘的道福,丫鬟的喝彩,门外闹洞房的喧嚣,在谢眀澜耳中都成了一片杂音,他拿起喜秤慢慢挑开遮盖在新嫁娘头上的最后一层面纱。
众人都屏住呼吸睁大双目不肯错过分毫,这倒惹得谢眀澜有些吃味儿了。他的新娘凭什么让这么多人看到!!
他的动作一顿住就有人在起哄,终于无可奈何地在众人面前不太情愿揭开了喜帕的一角。慢慢挑起,直至露出一双艳丽的桃花眸……
众人赞叹,谢家二少的新娘果然绝色倾城!!
可是新郎却挑着喜秤僵在了那里……
谢眀澜使劲眨了眨了眼睛,那双艳丽的桃花眸带着羞怯与期盼正盈盈如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