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送法阵走出,流风雪一阵眩晕。举目望去,却是在一个小小的山谷里面。在星夜之下,山谷十分宁静。唧唧的虫鸣和潺潺的流水声将夜色渲染地更加清冽。山谷里立着一个小小的木屋,一灯如豆,映照米妮和艾琳那如花的红颜。
“欢迎来到菲力米妮谷。”菲力特笑道。
见众人到来,米妮和艾琳忙迎上前去,帮着菲力特放下妮雅,又将依然昏迷不醒的妮雅扶入屋内。放下妮雅后,菲力特身体便急剧缩小,在流风雪目瞪口呆中,恢复成原来那股风流倜傥的样子。
“你总算回来了,出去这么长时间,我们种下的藤儿已经结瓜了。”米妮笑道。“大家在外面随便坐哦,我们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客人。房间里没有凳子哦。”
罗伊尔四周打量了一下,屋子附近便是是一条山泉流过,山泉边上芭蕉竹影,在月影下依然能感觉到重重绿意。屋后是一畦自己平整好的菜地,几只瓜藤,已然缘着一些绳索攀爬到了木屋屋顶上面,上面结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夜色下看不出什么颜色。微风吹过,罗伊尔便感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罗伊尔不禁心旷神怡,暗道:“难怪菲力特不喜欢做魔族,魔族只有熔岩地火,哪有这等逍遥自在的生活?农夫、山泉、有点田,他日有空下来,也找这么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又有艾琳和雪儿相伴,岂不美哉。”
“哎呀,米妮姐姐。茶水漫出来了。”艾琳突然惊道,急忙朝一个石头砌成的炉灶边跑去。罗伊尔转眼望去,一个瓦罐里正煮着一灌水,水已经沸腾,沸水翻滚着拼命得往瓦罐外攀爬,艾琳急匆匆将炉灶下的柴火褪出。火苗在微风下跳跃不止,将艾琳的脸色染得一片火红。
仿佛感觉到罗伊尔的目光,艾琳回过头来对着罗伊尔嫣然一笑,又回过头去拿过几个竹筒刚刚做成的杯子。米妮走上前去拎起瓦罐的提手,冲泡茶叶。众人席地而坐,不多时便有茶水送上,茶水很香,想是放入了一些花页,和着竹筒本有的清香,更是让人陶醉。
米妮将瓦罐放置在众人中央,招呼着艾琳,坐到了菲力特一旁。现在还留下罗伊尔身边的一个空位,艾琳犹豫了一下,不敢就坐,挤到流风雪和米妮中间盘腿坐下。米妮起身让出个空位,捂嘴偷笑不已。搞得艾琳面红耳赤。
流风雪无心喝茶,问道:“罗伊尔,这、这是怎么回事?”
罗伊尔摇头不语,往向菲力特。
菲力特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当观星寻醉,真不想谈那些煞风景的事情。不过美女相询,又令当别论了。”
菲力特向流风雪举了举杯,道:“自从那天罗伊尔找到我……”
流风雪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罗伊尔还离开过月影?难道这里是月影王国。”
罗伊尔放下茶杯,解释道:“雪儿,我得知老三加害妮雅后,便已经决定想办法救出妮雅。菲力特大哥有魔族血统,因此,我通过祭祀仪式向魔王菲力特寻求帮助,同时献上了鲜美的少女灵魂……”
菲力特一头茶喷将出来,忙道:“雪儿姑娘别听他的,我再这么说也是魔族王子,你家罗伊尔居然用了一个兔子献祭。还要我到处奔波劳累,拿命来拼,真是……罗伊尔,老实说,那只倒霉兔子还是公的吧?”
罗伊尔嘿嘿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找的那只兔子绝对是兔子里面的纯情少女。”
菲利特两眼一翻,表示不信,接道:“我们联系上以后,我便在你们动身后在约定的地方接了艾琳。然后又一路瞬移到维尔纳附近埋伏起来。按罗伊尔的机会,是在入城时妮雅。不过后来事情有变,计划只能提早实施,幸好总算完成了。”
罗伊尔严肃起来,点头道:“是的,如果没有提早发到,恐怕直接被包圆了,战天骑士团没人能到维尔纳。精灵不是爱好和平的么,怎么新月王国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
菲力特道:“这个自然有原因的。我前几天便到了维尔纳附近,一直在做准备。到了昨天,却发现萨芬带领他的狮鹫部队倾巢而出。我心中奇怪,便偷偷跟了去。一直跟随着萨芬的狮鹫部队,到了今天你们遇伏的位置。”
罗伊尔道:“这么说,萨芬的狮鹫部队早就到了。”
菲力特点头道“昨天就到了,一直潜伏在一旁。我看萨芬这次除了狮鹫,就是带了一些箭术大师。没有高手坐镇,便潜入萨芬营地里,偷听了他的布置。按他的要求,这些箭术大师潜伏在一旁,等新月精灵伏击你们时,趁乱射杀公主和其他精灵。听他语气,精灵公主是务必要射杀的,你们对这个精灵族如此看重的结盟,真的是毫无诚心啊。”
罗伊尔心呯呯直跳,道:“他们时机怎么能掌握地这么好?难道这些精灵伏击,也在他们的算计之内?难道……”
菲力特道:“我也感觉到奇怪,便又潜入精灵营地。精灵们愤怒异常,好像是他们的什么大使,被你们的士兵杀死后,脱个精光,挂在了新月王城的城墙下面。新月王国将之视为奇耻大辱,认为是剑兰和月影王国合谋侮辱新月,因此决意和月影王国断绝关系。知道你们回程后,索性派兵伏击你们,期望全歼你们这次使节队伍的人族,活捉精灵。”
菲力特突然停了下来,冷冷道:“杀人辱尸,实在无耻之极。罗伊尔,这事都是你手下干的么?是不是你的授意?刚才在山林,我的确是含怒出手,想将你劈成两半。但后来放过了你,不管是不是你干的,至少应该给你个辩解的机会。”
艾琳涨红了脸,道:“可是,这些我已经跟你说过……”
罗伊尔挥挥手,淡淡地看着菲力特,道:“不是。我想我在整个出使上面,也就是一个棋子。”
菲力特舒了一口气,道:“我想也不像是你干的。虽然我们相交不深,但我能感觉到,你和洛兰不是一类人,这么恶毒的阴谋你不会去干。我知道这点,恐怕洛兰也知道。所以一边派你出使月影,一边又瞒着你从中搞事。这些阴谋实施不由你直接操作,一是害怕你反对这个阴谋,另一个恐怕也有除掉你的意图。你脱离洛兰,是正确的。洛兰对自己人实在够狠。”
罗伊尔问道:“你们知道祭奠事变的真相么?”
米妮咬着牙狠狠道:“艾琳前几天已经跟我们说了祭典事变的真相。我一定要杀了洛兰。”
菲力特叹道:“米妮,洛兰本身实力便接近圣域,甚至已经进入圣域。手下又高手众多,我们没有任何机会。”
米妮怒道:“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菲力,你能忘记,我忘不了。安妮精神崩溃时的情景,我永远也忘不了。”说道后面声音转轻,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菲力特轻轻将米妮搂到怀里,道:“米妮,我也忘不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轻易去送死。活着至少能等着看洛兰倒台的那一天。对不对?你要复仇,就要练好斗气,对了,你那天说的那个凶手,已经被我杀了。”
米妮轻轻点头。流风雪怔怔道:“洛兰这人我见过,给我感觉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想不到如此可怕。他即便牺牲掉这么多人,目的就是挑起月影和新月的战争。果然是战争开始了么?现在双方都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办?精灵从来没有想过杀害人类,人类却要如此残忍?”
罗伊尔道:“世界上最恐怖的武器,恐怕是人类的野心。”
菲力特道:“你们骑士团在洛兰心中,显然不是什么正统部队。这次你们骑士团伤亡如此严重,罗伊尔又离开骑士团,战天骑士团从此恐怕要沦为三流骑士团了。”
罗伊尔道:“本来也就是三流骑士团,这样也许更好。我也不希望骑士团继续跟着洛兰沉沦下去。骑士团地位越高,恐怕杀戮越重。”
菲力特点头同意,继续解释道:“我不想参与到精灵和人族的战争里面,了解了事情的信息后,便偷偷退出了精灵部队。我看精灵部队没有高手坐镇,便在接近入口的地方,潜伏在一边等你。我本想在伏击圈之前截住你们,但既然他们都做好了样子,你不上当恐怕会引发其他猜测,让事情变得复杂。”
罗伊尔倒是无从辩驳,这菲力特既然救人,也不救个全套。不过,如果没有菲力特,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因此无论如何,罗伊尔也无法开口责怪。流风雪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背着众人走到山泉边上坐下。
艾琳向罗伊尔打了个眼色,罗伊尔摇头不语。低沉的箫声响起,众人仿佛在箫声中听到了哭泣。众人心中阵阵酸痛,不再说话,都静静地听着箫声的诉说。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慢慢淡去,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泪流满面。
艾琳走上前去,坐在一旁,流风雪慢慢和艾琳依偎在一起。众人没了说话的兴致,就那么坐看月色如水清冽。不多时,菲力特怀中的米妮已经沉沉睡着,菲利特看着已过中天的月亮,悠悠地道:“夜深了,天什么时候亮呢。”
罗伊尔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次日清晨了。罗伊尔揉了揉眼睛,四处环顾。小谷在清晨的朝阳之下,更加富有生气,也更加美丽。的确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流风雪和艾琳背对着罗伊尔,怔怔得看着叮咚作响的山泉。米妮和菲力特已然不见了,晨风带来了一阵食物的香气,罗伊尔肚子不由地咕咕作响。这突兀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泉水声中的两人。
罗伊尔尴尬的一笑,站起身来,到了两人身边。又蹲下去鞠了一捧清水胡乱洗了把脸,只听得流风雪轻声和艾琳说着什么,艾琳扑哧笑了出来。罗伊尔回过头去不解的看着两人。流风雪微微一笑,拉着艾琳走向小屋。
“雪儿姐姐,罗、罗伊尔。”妮雅见罗伊尔他们走来,红着脸从小屋中迎出。
“起来了?”菲力特一身白衣胜雪,说不出的风流惆怅:“罗伊尔,你可要辛苦了,你们的住处,要靠你们自己搭建。”
“住处?”罗伊尔闻言一愣。
“怎么,你们有其他打算么?”菲力特道。“天下之大,还有你罗伊尔的去处么?”
罗伊尔回头看了看一旁的流风雪和艾琳,两人点点头。
“我还要去趟月影城。”罗伊尔道:“无论如何,要让月影国王知道人族的阴谋。这些阴谋虽然不是我实施的,但毕竟是因我而来的。”
“你以为没有你就没法展开这些阴谋了么?你以为说出真相,你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么?”菲力特不屑道。
“凡事都要去努力争取。”罗伊尔不服地辩道。
“事实是无论有没有阴谋,剑兰帝国攻打精灵族都势在必行。精灵族赢弱一点,说不定还能早点臣服于剑兰。免去不少战争之苦。你点醒了他们,又能怎么样?精灵族有能力抵御剑兰的入侵么?战争持续下去,又有多少精灵会因为战争而丧命?如果那样,你的努力争取是好是坏?”菲力特道。
“只要有了不屈的心,就没有赢弱的种族。”罗伊尔直视菲力特的双眼,道:“人生在世,无非选择。至于选择后的结果,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坏。既然结果是不一定的,那么,就不应该患得患失。选择所凭藉的,只能是你的心。这便是所谓的尽人事,凭命运。”
“天下人,与你何干?快意恩仇、风花雪月,岂不痛快?”菲力特劝道。
“我凭本性做事,如果不去一次,会一直内疚。我想我应该说出真相,至于有什么后果,我不会再理会了。说出真相后,我就回到这里,和你比邻而居,从此享受这番田野风光的。”
罗伊尔说道。
流风雪和艾琳看着开满鲜花的山坡,眼神中满是不舍。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站着。
“也罢,你们什么时候动身?”菲力特道:“要不然多留几天?”
“既然要走,就干脆现在就走吧。这地方再呆下去,我怕就舍不得走了。”
罗伊尔回过头来看着妮雅,柔声道:“小公主,你是跟我回去,寻找你的情郎呢,还是留在这里,等着我把他送过来?”
流风雪摇头道:“妮雅回去,一旦被发现会很麻烦。”
罗伊尔点头道:“也是,这样吧,妮雅,你把你的情郎告诉雪儿姐姐,雪儿姐姐去找他。至少应该让他知道你的现状。”
妮雅眼睛微微一红,道:“雪儿姐,罗、罗伊尔,你们这便走了么?”
流风雪走上前去,抱着妮雅,轻轻笑道:“小公主,我和罗伊尔会把你的情郎带过来的,你一直不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他是谁了。”
妮雅脸上一红,转身跑入木屋。一会儿,便拿着一只绿色的糕点,递给罗伊尔,嫣然一笑道:“罗伊尔,能叫你罗伊尔么?今天的糕点是妮雅做的,记得出发那天我问过你,我做给你吃的菜肴甜么,你说很甜。今天你一定要尝尝妮雅做的菜哦。味道和那天是一样的。”
罗伊尔尴尬一笑。接过来放在嘴里,糕点用的是新鲜的野菜做成,一点点咸味在罗伊尔口舌尖化开,仿佛夹杂着一丝苦涩,没有丝毫的甜味。
“罗伊尔,甜么?不用告诉我结果了。雪儿姐,谢谢你们的好意哦,不过尼雅爱的人,并不爱尼雅,有什么办法呢?雪儿姐姐,你的法子不管用哦。尼雅能脱离剑兰,已经很满足了。我会好好跟着菲力大哥好好学音乐的。”
罗伊尔道:“公主,至少要让他知道,有个选择。”
妮雅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一丝苦涩,道:“我想,他是知道的。”
罗伊尔一头雾水,刚要发问,流风雪便拉着罗伊尔转身离去。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妮雅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雨般落下来。
“雪儿,你平时都教妮雅些什么啊?都快变得跟你一样古灵精怪了。想不到妮雅这么漂亮,居然还有家伙不动心。”罗伊尔问道。
“没、没什么?”流风雪支支吾吾得道。流风雪突然发现,山谷和朝阳一起,转眼间已经被三人远远甩在身后。流风雪不能飞,因此,三人只能慢悠悠的步行。三人好像有了一种默契,都走得很慢,似乎希望就这么一成不变的走下去。但流风雪知道,路毕竟有尽头,像这样走上一天,便能看到月影王国的另一个大城市——森林之城。
流风雪到过森林之城,知道那里能够买到飞马。有了飞马,只要沿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飞去,飞上五天后,便能看到晶莹的月池,和月池旁那颗参天古树。再飞近点,还能看到嬉闹的精灵少女。可惜少女群里,再也不会有妮雅。
泪水慢慢的涌将上来,模糊了流风雪的双眼,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个吹着寒风的清晨里,看到了沐着晨光的精灵古树,和静静的坐在古树下面的妮雅。
“雪儿姐姐,罗伊尔真的是英雄么?好像看看雪儿姐姐喜欢的英雄,是什么样子的。”妮雅怯生生的问着,眼睛中散发着光彩。
“那是当然。你雪儿姐姐会看错人吗?”流风雪得意的回答。
“雪儿姐姐,我不想学唱歌了,再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不好?”
“小妮子,你都听了这么多遍了。还要听?我给你讲我们精灵族英雄的故事好么?”
“不要,那些英雄离我太远了。我就喜欢听你们的故事。雪儿姐姐,你说他会来找你么?”
“一定会的。”
“如果不来呢?如果你爱他,他不爱你呢?”
“如果那样,我就杀了他,再陪他自杀。这样,至少下辈子还能在一起。”
“是这样吗……”